“后撤!”
榆林铺山坡壕沟前沿,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一瞬间,如林的枪阵齐齐下沉,偏斜,向着一个方向开始匀速移动。
整个清河——榆林铺战场是军情司和军令司共同为后金八旗打造的战场,从渡河浅滩开始,西至渤海,东至毕里河口,连绵起伏的小山坡组成了一片圆弧状的山坡地势。
坡度不大,但胜在宽度足够,从坡底至坡顶近三千步的距离也足有一丈余,工兵利用现有的地形,组建了层层的防御壕沟。
工兵事先在向清河口的阳面挖掘了网状窄壕沟,而在反斜面则构筑了四通八达的交通渠,以及重型火器阵地。
反斜面如血管般发达的路径能够让支援,命令,快速传递到正面每一个千户所的阵地上。
而东面仅有的一片平原,则部署了黑旗军全部的游骑兵千户所,在漫长的战线上,后金没办法渡河之后不顾正面的黑旗军步兵,从而绕过面前的山坡。
只得派出各旗宝贵的骑兵与游骑兵进行惨烈的绞杀战。
而此时此刻,层层交错的环形壕沟里,军士们将铁木盾背在身后,双手向前,俯身压地手中的长兵器如同海浪般快速向上后撤。
不多久,壕沟里除了密密麻麻地脚印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在三天交战中,基于对手的特性,所有接战步兵全部临时更换了装备,以重盾配长兵的近战武器组合取代了原本的刀盾。
在同后金正面交战之前,采用标准鸳鸯阵的兵器搭配仅是军方上层的稳妥之举。
但在同后金正面交战一天后,根据各条战线收集而来的战报,军令司很快制定了士兵的武器搭配。
基于整个复州源源不绝的运输民团,榆林铺战场的后方变成了一个物资与器械的大型集散地,能够不间断地对前线的军士进行饱和式‘补给’。
适用于对抗倭寇的鸳鸯阵,并不能完全适用于对抗不同军制和装备的后金军。
不光是战术需要调整,此刻更需要针对女真人的重甲冲击进行装备上的替换。
大量的近战长刀手手换装成了近战盾矛兵,利用三棱战矛强大的近战穿透力对抗后金的重型布面甲。
而原本在鸳鸯阵中配属的火绳枪小组,则被统一划编为了耥耙手。
面对后金女真八旗正规的重甲旗丁,黑旗军目前为了产能而大量制造的老式轻佛郎机在破甲能力上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能够破开重甲的燧发枪却因为产能和工艺问题,无法短时间内装备全军。
从天启元年至天启二年,两年不到的时间里,长生岛工坊的单兵火铳制造主要分为了两部分。
其中由精英匠人组成的“自生火铳司”打造的自生火铳,即向法兰西国传教士订购的第一代燧发枪的改良仿制品——“破虏式自生火铳”。
由于产能稀少,且工艺不稳定, 目前只有黑骑军的暗卫精锐与负责侦查,破袭,护卫高层的夜枭卫以及有特殊任务的精锐部队,如死守侧后河口的“第七步兵总旗”才有少量配发。
本着先解决有无,再解决“好坏”的思路,陈楚并没有把工坊的全部产能都用来硬搓燧发枪。
而是利用现有火器匠人们较为熟练的火绳枪制作工艺,将八成会制造火铳的匠人重新编组成立了“复州火铳局。”
火铳局全盘取消了原本“一枪一匠”的制作工序,开始进行大规模人力流水线作业,每个匠人只对自己过手的组件负责。
将原本的‘轻型佛郎机’经过精简,去除一切装饰,简化一切能简化的零件后,重新打造成为了“辽南式火铳”。
并且由匠人日夜三班倒,昼夜不停赶工生产,也仅仅勉强在大半年时间将黑旗军五万多人的正规部队中的每个鸳鸯阵小队配满了两名火铳手。
这次在榆林铺战场,整编之后空缺而出大量的‘辽南式火铳’,被全部配给了火器千户所,如今的榆林铺黑旗军两个火器千户所,两个火器千户所,三千多人的编制,此刻已然是枪比人多。
原本负责近战收尾的刀盾兵也因地制宜换装成了火铳手,在队官的指挥下隐蔽在了山顶附近的壕沟里。
不一会儿,山坡向阳面的壕沟便撤地空空荡荡。
而他们面前,冲锋的正蓝旗甲兵如同一列城墙般缓步推进,他们身披五层重铠,手握着沉重的近战兵器,其中以流星锤和铁骨朵居多,每个甲兵还随身携带着一副长弓。
这是双方短暂几天的正面接触后,基于对手的特点所发生的转变。
女真人们发现,眼前这支同自己交战的明军,不同于他们以往所遇到的那样。
以勇悍闻名的后金兵,在榆林铺战场上,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几乎很少出现两军正面“公平”地厮杀,黑旗军们很少会血勇上头各自为战,而是会充分利用手上的盾矛方针刺穿女真人的布面甲。
如此以来为了砸开对方的盾牌,后金军也换装了大量的钝器作为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