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豪饮,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
酒席撤去之后,众将纷纷告退,周瑜喝得有些大了,摇晃着身体看着蒋干笑道:“许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不如抵足而眠。”
说完也不管蒋干同不同意,醉醺醺地抓住了他的手,硬是将他拉进了专门用来休息的后帐。
周瑜似乎已经醉得不行,一进后帐就和衣扑倒在床上,刹那间鼾声如雷。
蒋干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鼻子里闻着周瑜呼出的浓重酒气,呆坐在床榻一头哪里睡得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营帐外巡夜的士兵敲响了更鼓,时间已经来到二更时分。
蒋干依然没有睡意,就着烛光爬了起来,看周瑜还是在呼呼大睡,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帐中的书案边,偷偷翻看起来。
案上放着一堆竹编文书,蒋干小心翼翼地逐一打开偷看,见大都是周瑜和东吴群臣来往的信件。
突然翻到一封竹简,封面上写着“蔡瑁、张允谨封”几个大字,顿时心头一惊,转头看看周瑜依旧昏睡不醒,于是飞快将竹简打开看了起来。
“某等降曹,非图仕禄,迫于势耳。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覆。”
这显然是蔡瑁和张允写给周瑜的一封密信,信中大意是说他们降曹并非为了高官厚禄,只是迫于形势。现在已经想法让曹军困守在营寨中,只等时机成熟,就会献上曹操的人头云云。
蒋干这一惊非同小可,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原来蔡瑁和张允竟然暗中与东吴勾结。”
他眼珠一转,干脆拿起竹简藏进衣袖之中,再想要在书案上翻看有没有其他书信时,床榻上的周瑜突然翻了一个身。
蒋干担心他会醒来,急忙吹灭了案上的油灯,几步走回去重新坐上了床榻。
好在周瑜并未醒来,只是迷迷糊糊地用手拍了拍蒋干的大腿,含糊道:“子翼,我数日之内,必教你看见曹贼的狗头。”
蒋干不敢应答,只是装睡,周瑜又说了一句梦话:“子翼莫走,我让你看曹贼之首.......”
时间来到四更时分,此时蒋干困得不行,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快步走入后帐,轻声叫道:“都督可醒?”
周瑜仿佛从梦中突然警醒,问那随从道:“我床上为何有人睡着?”
随从回道:“是都督请子翼同寝,莫非忘了?”
周瑜“哦”了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悔意:“我平日里从不曾酒醉,昨日却不小心饮过了量,也不知道有没有透出什么口风?”
那随从说道:“江北有人到来。”
周瑜急忙喝道:“低声说话!”
随即试探着叫了一声:“子翼?”
蒋干此时哪里肯答应,故意放大了鼻息声,装作睡死的样子。
周瑜慢慢从床榻上起身,和随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蒋干竖起了耳朵,只听外面有人说道:“张、蔡二位都督传话过来,说急切之间无法下手.......”
因为说话者故意压低了声音,周瑜所在的营帐又极大,所以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后面几句实在听不清楚。
过了少许时间,脚步声响起,周瑜再度返回后帐,又叫了一声:“子翼。”
蒋干自然不可能回应,还是蒙头装睡,一动不动。
周瑜脱去外衣,又重新在床榻的另一头睡了下去,不久之后鼾声再起。
蒋干在床上熬了半个多时辰,算算周瑜应该已经熟睡过去,心中暗想:“他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天亮后要是找不到那封书信,必定会疑心到我。”
想到这一层,他干脆又悄悄起身,戴上了自己的巾帻,摸黑走出了营帐,在外面的军帐中叫醒了自己的书童,径直往辕门走去。
走到大营门口时,值夜的军士问道:“先生哪里去?”
蒋干强笑着回道:“我在此地逗留过久,恐怕会耽误都督的军务大事,所以告辞。”
那军士点点头,也不再问,蒋干急忙快步离开,来到江边上了自己的小船,叫醒了睡在船上的两名仆人,让他们赶紧划桨开船。
此时天色已经发白,两名仆人在蒋干一连声地催促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划船,总算安全返回了曹营,而天空已经彻底大亮。
他不敢耽搁,直接去见了曹操,后者见他一大清早地赶回来,不免有些奇怪道:“事情办得如何?”
蒋干摇摇头:“周瑜雅量高致,非区区言词可以打动。”
曹操恼怒道:“事情未能成功,反还要被他取笑。”
蒋干见他生气,急忙回道:“此去虽未能说服周瑜,却打听到另一件要紧大事,还请丞相屏退左右。”
曹操见他神情紧张,便挥手命身边侍卫全部退出营帐,蒋干从衣袖中掏出那封竹简书信递了上去,并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中猜测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