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被五十脊杖打得只能趴卧在床榻上休息,一时间他的营帐倒是成了最热闹的所在,人来人往,将领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
难免有人问起,为何要在会议上如此触怒周瑜,他却总是不语,只在床榻上长吁短叹。
到了下午时分,手下的亲兵来报:“参谋阚泽前来探望将军。”
此人乃是会稽山阴人氏,虽然家贫但从小好学,从前给人做佣工时经常借书来看,只要过目一遍之后就能牢记不忘。
而且他口才极佳,胆气过人,所以很早之前就被孙权征召为参谋,与黄盖的交情最为深厚。
黄盖一听好友来到,急忙让请进,同时将营帐中的亲兵全部屏退了出去。
阚泽见到黄盖伤成这样,面现不忍之色,问道:“老将军莫非与都督有仇?”
黄盖摇摇头:“无仇。”
阚泽脸上露出一丝明悟:“既然无仇,都督怎会下如此狠手,莫非是苦肉计?”
此人不愧有谋士之名,三言两语之间便猜到了背后真相,黄盖也是有些佩服:“君何以得知?”
阚泽回道:“你是功勋卓著的老将,即便说得不对,公瑾也不该如此大发雷霆,我见事出反常,因此猜出了八九分。”
黄盖在床榻上艰难地换了个姿势,随后正色对阚泽说道:“我受吴侯一门三世厚恩,无以为报,只要能击败曹操,些许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我身上虽痛,心中却无恨。只是看遍军中诸将,却无一人可为心腹之谋,唯有君素怀忠义之心,才敢以实情相告。”
阚泽似有所悟:“公覆对我如此坦诚,可是想要我去向曹操献上诈降的文书?”
黄盖嘿嘿一笑:“确有此意,不知德润(阚泽字)愿否?”
阚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大丈夫为人处世,不能建功立业,岂不如同与草木同腐?公覆能够捐躯报答主公,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黄盖用尽力气从床榻上抬起身体,就要向阚泽行礼拜谢,后者急忙一把将他按住:“汝伤势极重,你我之间又何需多礼,事不宜迟,我今夜便去曹营。”
黄盖从被褥下抽出一卷白帛递了过去:“降书已经写好了。”
阚泽更不推辞,当天晚上就乔装打扮成了渔翁模样,独自驾上一叶小舟,偷偷潜出东吴水寨,摇着桨划向了长江北岸。
大约三更时分,他划船来到了曹军水寨下,几乎就在同时,一艘在江面上巡逻的曹军巡江战船已经发现了这艘可疑的小船......
事情连夜被报到曹操这里,他奇道:“东吴为何深夜来人?”
兵士回报道:“此人渔翁装束,自称是东吴参谋阚泽,有机密事要马上见丞相。”
“东吴参谋?”曹操睡意尽去,挥手道,“速将此人带上来!”
于是军士带着阚泽径直来到曹操所在的中军大帐,此时大帐中已经烛火通明,曹操在帅案后正襟危坐。
见到阚泽进来,他大喝一声:“汝既是东吴参谋,为何要深夜来我水寨?”
阚泽不慌不忙地回道:“人都说曹丞相求贤若渴,今日一见,却名不符实。”
他突然仰天叹息,随即喃喃自语:“黄公覆啊黄公覆,你这是打错了算盘啊!”
曹操冷笑一声:“我求贤若渴,求的是贤才而非奸细,我军与东吴正在交兵,你贸然来到,我自然有所怀疑。”
阚泽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曹操的说法,于是开门见山地回道:“东吴宿将黄盖,乃是三世旧臣,今日白天却被周瑜在众将面前,无端毒打,以至于心中愤恨。因此想要投降丞相,为自己报仇雪恨,特地将我叫去密谈。我与黄盖情同骨肉,便先来为他献上密信,不知丞相肯容纳否?”
曹操神色一动:“密信在何处?”
阚泽从怀中取出密信献上,曹操就在烛火下看了起来。
“盖受孙氏厚恩,本不当怀二心。然以今日事势论之:用江东六郡之卒,当中国百万之师,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吴将吏,无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怀浅戆,自负其能,辄欲以卵敌石;兼之擅作威福,无罪受刑,有功不赏。盖系旧臣,无端为所摧辱,心实恨之!伏闻丞相诚心待物,虚怀纳士,盖愿率众归降,以图建功雪耻。粮草军仗,随船献纳。泣血拜白,万勿见疑。”
信中大意,无非是说自己受孙氏厚恩,本来不该有二心。但是如今形势急迫,江东六郡的兵力显然抵挡不住中原的百万大军。东吴的将士们也都这样认为,却只有周瑜因为自负而妄图以卵击石。加上他作威作福,对自己这个老臣无故侮辱,实在可恨。听说曹丞相虚怀纳士,我愿意率众投降,请不要怀疑。
曹操在烛火上将这封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多次,忽然间拍案大怒道:“黄盖这是用的苦肉计,让你来下诈降书,想要从中取利,我岂是这般好骗的?”
他随即沉声命令在营帐中候命的军士将阚泽推出去斩首。
阚泽被两名士兵按压在地,他却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