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着一座生满藤蔓的悬崖。崖底的白色沙滩上,数艘狭长的船只在红发的人类的推动下,沿着挖好的沟渠向大海滑去。浅滩的木筏载着物资和几只动物,被缆绳拉向船只,排出雪白的浪花。
船上的男性人类们向岛上的同伴简单地挥手道别,唯有一名头发微卷的少年大声呼喊,直到他的声音被海风吹散。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到达边境?我要亲手抓一只回来——”
他身边的红发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
“少说大话,大家一定非常愿意为你留下表现的时间,最后一个救你。”
其他人发出友善的笑声。
船摇晃起来,穿过布满漩涡的海域。除了舵手和轮值的水手,青年们大多懒散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索性入睡了,红发散乱铺开,在逐渐下移的日光中显出火焰般绚丽的颜色。
午夜的某个时刻,青年们纷纷爬起,淡淡的紧张气氛在船上蔓延开来。一天一夜未合眼但仍精神抖擞的少年立即明白,他们正在进入浓雾地带——
她的哀伤。
族人们如此称呼这片不见尽头的雾气。这是个非常古老的名字,具体来源早已不可考,因此催生出众多的传说与故事,在孩子们的枕边代代流传下去。不过,岛上的学者们猜想,又或是他或牠的哀伤——但出海的青年们从来认为女性的哀伤与这片迷雾的缠绵与阴冷更为相称,虽然他们难以在自己妻子或女友的身上感受到这种特质。
水汽打湿了少年的红发,海面上卷起的淡灰色雾气浪潮般吞没了他们。一同出发的船只失去了踪影,紧绷的相互连接的缆绳上传来有节奏的打击声,显示一切正常。随即灰色的世界一片死寂,只偶尔听得见随船出发的动物越发虚弱的呜咽声。
少年坐在他的位置上抱紧双膝,裹着一张兽皮毯,感受着体内生命力量的快速流逝,只感觉手脚发软,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正当他饱受内心屈辱的折磨时,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递给他一颗药丸——红发的青年示意他不要说话,笑着再次揉了揉他的卷发,随即与同伴向那船队中最大的舱室赶去。
纸笔上的交谈简单而有效。船队改变方向,在雾气中切割出一道弧线,滑向世界的更深处。待众人正要回到各自的位置时,人形出现在舱口——少年扶着门框勉力支撑身体,抬头看向舱内比他高出许多的成年族人们。
众人放松瞬间紧绷的身体。一位长者带着些微笑意看向身侧的青年,后者向众人点头示意,上前将少年领入船舱下房间中的一个。
小型的术式阵列亮起,房间内干燥又温暖。少年刚想张口说话,迎头便挨了一个爆栗。
“你这家伙!之前怎么与你母亲保证的?这还只是最外围——我改变主意了,你待在这里,哪里都别想去——”
少年立即跳起来大声反对。在挨了更多拳脚后,他转而寄希望于哀求的眼神。
红发的青年轻轻叹气。
“不要感觉失望。你的年纪还太小,我和你父亲第一次上船时状态同样很差——啊,好吧,好吧,在长老确认安全后,我会叫你出来看它的样子。”
看着少年那迅速的表情变化,听着耳边响起的欢呼声,青年的面色柔和下来,片刻后不放心地补充一句。
“当然,不能离它太近,那时我会在旁边监护你——好了,这是符阵的使用方法,尽量减少开启,她的哀伤对你的成长有非常大的好处。”
青年离开了房间,沿阶梯上行,眼前是越发浓郁的灰色。他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出腰侧的白色布条,蒙住双眼,随即发动了忍术——神乐心眼,来到最高处的瞭望台,不再活动。
甲板上,红发的青年们经过彼此的查克拉团,时刻检查人数。不久后,船队进入了永夜,航行在逐渐变得与宛若实质的浓雾相仿的海上,时间和大部分的空间失去了意义。船身刻印的大型术式阵列开始发挥作用,散发出的微弱荧光虽不足以穿透迷雾高墙,但足以吸引死者们的注意——袭击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但并没有人类因此死去。
十余日后,船队停止了前进,在某个区域搜寻着什么。终于,房间的门被打开,少年望向他的舅舅——蒙着双眼的红发青年形容疲惫,向他微微点头。少年快步踏上甲板。
无尽的金色锁链束缚着巨大的尸山,缓缓转动。尸身皆不似血肉,散发着黑色的雾气,只有靠上的才能看出生前的形貌——多手的巨人,无头的甲士,人型的野兽,微笑的神女——堆叠的尸山顶部坐着它,那东西无视正向它逼近的金光,仍在咀嚼一根干枯的手臂。
少年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涌上他的双眼。身后的青年沉默地接住他失去意识的身体。
待他再次醒来,踏上甲板时,她的哀伤已经成为过去,清新的风拂过他的卷发,海上正进行一场宏大的日落,血色的夕阳落在族人们的身上——那个场景令他多年以后仍难以忘记。
他走向他的舅舅。红发的青年靠在船舷上,温柔的深棕色眼睛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