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书记。”钟陶钧眼皮一跳，打断了他的话，端着脸，硬着头皮开口：“周柏瑜可没私下与你妹子接触，据我所知，当年医家大启，各家云集聚会，到场的女学生不多。”

这位二厂的党委书记真是胡扯，欺负死人不能开口争辩，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谁的地盘。

须臾，他敛起眸色，眼皮微掩，遮住了眼中复杂，幽幽说道：“周老爷子医术高明，精通药理。周柏瑜是他幼子，自幼培养，费了心思。周柏瑜的出色有目共睹，他生得是俊，涵养好，却非风流之人。”

钟院长掌管医院多年，深知妇科主任于荔菁工作一丝不苟，专业能力也强。可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为人却相当执抝。

年少时那一抹纯粹的，青涩的，不能言诸于口，炙热的情感，求而不得的遗憾，到如今物人非的怅然，在心间慢慢发酵，乃至刻骨铭心，凝成终生的心思。

诗经里咋说的，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唉，女子重情，情爱织就一张罗网，活生生的泥足深陷。以至人到中年还单身，这叫什么事呀，这闺女真是可惜了。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钟院长老于世故，自是不会得罪轧钢二厂的党委书记于敬毅，何况妇科主任于荔菁工作能力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自是费心周旋。

重重得靠向沙发后背，于敬毅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如同吃了黄连般心头泛苦。他有点遭不住对面钟院长近乎直白的谴责。

“真是冤孽，误其一生，莫如不遇。”

回首往事，深悔年少轻狂，孟浪，领着妹子参加中医交流会，那年月，女子学医的甚少，女学生出席这种场合，都是有亲属家眷领着。

周柏瑜在医术交流会上出口成章，如同温文尔雅的君子，寻亲访友，出门做客般款款而言。

聚餐席间，周柏瑜斯文有礼，说话行事涵养极深，体贴周到。

这样的男子，怎能不让人心生悦然，莫怪姑娘家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他何尝不知周柏瑜，那厮贯会作态，城府深沉，爱憎俱藏于那张白面皮之后，不见人前。

职工医院平地起，各方势力观望角逐，他策动蛊惑了几拨人打前阵，哪能叫一个外地人占了头筹。

周柏瑜是个聪明人，以退为进，雨过天晴。借此在人生地不熟的四九城站稳脚跟，还落了好名声 ，凭空捞了个外科主任的头衔。

此后，生出多少事。数年来，两人不多不少，打过几场交道，过了几回手。

自家妹子一手好医术，顺理成章的入驻职工医院。同为医家，两家长辈本就相识，虽未议成亲，却也请人递过话。周柏瑜自是有分寸，绝不会招惹妹子。

可到底意难平，难以释怀。家里有个老姑娘，这简直成了家人的心病。

院长办公室里，两人话赶话，道起前事，各有追思，钟院长摇了摇头，拉开抽屉，掏出包烟。手微扬，打了根烟给对面的于敬毅。

钟陶钧点上烟，徐徐得抽了一口，烟火闪烁，青烟袅袅，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想到多年前，周老爷子领着小儿子在四九城四下拜访好友，交流医术，何等快意。

初见周柏瑜时，众人无不夸赞其后继有人。周老爷子微含得意的光景。

当年好些姑娘看上周柏瑜，京中也有不少人家想要和周家联姻。可周老爷子言明小儿子早订了亲事。

哪成想，周柏瑜居然在京中看上了许北莹。最后周家父子失和，闹得那般地步……

“南方人清隽温雅，本就与咱们北方人性情不同，咱们北方男儿说话行事自是豪爽，大大咧咧，比不上南方人会讨女人喜欢。”

钟院长感慨了两句，只一瞬，便回过神来，话里话外，透着睿智精明：“人死如灯灭，周柏瑜再出色也得搁下了，往事何必再提。你呀，得叫于医生看开……”

“活人哪能比得上死人。”于敬毅双手一摊，指腹摩挲着沙发扶手，语气冷淡，话茬子硬邦邦：“也是我那妹子不争气，现在倒是一心放在工作上了，磋叹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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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长办公室，周晓敏先领了医院福利。

米油之外，还领了二斤猪肉，两张电影票。

窦妈妈和周晓敏一合计，商量去供销社，百货门市部转转。寻思着看看过年是否会上架些好东西。副食品商店自然也得跑一趟，荤腥都得备上些，窦妈妈则想买只鸭子。

年关，置办年货的人们人来人往，大街上人头攒动。妇孺小孩们脸上喜气洋洋，谈论着买到的年货。

转眼间，几人就逛到了供销社。

临近过年，供销社经过申请，增加调配了不少年货。国人重春节，讲究阖家团圆，一家“和乐吃吃喝喝，平时省，过年怎么着也得尝尝荤腥。

所以，每逢年节，都有大批猪牛羊肉运入四九城。烧羊肉、五香酱牛肉，牛杂啥的，水果，这些平时难买，如今是老百姓春节期间的食品。

供销社一楼，卖年画的柜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