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芍药、益母草、乳香、细辛……去查是什么方子。”谢浔轻敲桌面。
他怕苏姌的药被人动手脚,时常会去验毒。
所以记得药渣里的药材,但并未细细去研究过这些方子。
小胖子连连磕头,“不用查啊,孕妇不可用益母草、乳香,大人随便去药铺一问便知。”
谢浔眉心一跳,正对上小胖子真挚的眼睛。
可是苏姌每次的药方都有益母草这些啊……
他脑海中一阵嗡鸣,天旋地转。
“大人!”阿七上前扶谢浔。
谢浔长指紧扣着桌子边缘,指骨泛白。
桌子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几乎快要被捏碎了。
谢浔还是不敢相信,连连摇头。
怎么会呢?
他们还一起给孩子起过名字,还给孩子做过小衣服,去寺庙上香祈福……
这一切怎么会是假的呢?
苏姌骗他做什么?
不会的!
不会的!
谢浔猛地掀翻了桌子。
瓷器碎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像钻入他心底的疼痛。
他不想承认,可回忆起往事,他又不得不说,他从未真正见过她的肚子。
她小产后,他曾回到烧毁的阁楼,找寻孩子的痕迹,可一无所获。
难道……孩子是假的?
谢浔透不过气,匆匆下楼。
外面狂风骤雨,模糊了视线。
驿站外的两棵大树被压弯了腰,残风卷落叶,像刀子一样刮着谢浔的皮肉。
他不管不顾,目光紧盯着京城的方向,疾步而行。
“主子!”阿七撑着伞拉住了谢浔,“好歹等雨停了……”
话未说完,谢浔甩开了阿七。
他现在就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苏姌怎么会连怀孕都骗他呢?他们说好要坦诚相对的!
她不会,她不会的!
谢浔脚下如同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跌在了泥水中。
洁白的衣衫湿透,染满了泥泞,勾勒出他萧条的背影。
这么个高大男子,好像一夕压弯了腰。
阿七丢了伞,扶住谢浔,“主子,我们先回京查查再说。”
阿七的声音被大雨淹没。
谢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紧扣着阿七的手臂,“你也觉得姌姌……她不会骗我吧?”
谢浔是主子,何曾有什么事需要问过阿七的主意的?
可他现在像迷途的孩子,无人指引。
人证物证俱在,阿七也不知道如何辩解。
谢浔扣着的手几乎要渗出血来,“假的,姌姌才不会,她不会骗我,对不对?!”
他仿佛被撕裂的嗓子夹杂着血腥味,格外强势,又格外凄楚。
一切都被吞没进了暗无天日的雨夜里,无人应答,只有回声……
“谢浔?!狗官!”
夜幕中,突然有人啐了一口。
驿站里的住客纷纷出门,围观在雨中狼狈不堪的谢浔,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杀人恶魔吗?杀了上百口人,他还敢出现?”
“禽兽不如,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群情激奋,往谢浔身上丢板凳、剩菜。
谢浔麻木了一般,也不知道躲,身上一片狼藉。
周围都是充满敌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吞了。
阿七独自一人根本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百姓,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子,我们先走!”
眼见百姓抡着扫把轰苍蝇似得冲上来。
谢浔不动也不反击,更听不到阿七在说什么。
阿七一咬牙,打晕了谢浔,将他拖入了郊外隐蔽的山洞里……
阿七明明没下狠手,可谢浔昏迷了一天一夜,不愿醒来,嘴里还不停嘟哝着“她不会骗我,她不会骗我……”
谢浔最忌讳人骗他。
他从小被骗到大,好不容易遇到真心托付之人,若再一次被骗了,阿七不知道谢浔会做出什么。
阿七几无声息叹了口气。
他悄悄打听过了,南齐皇帝两日前告了谢浔的罪证。
那些谢浔所杀的人统统被起底。
谢浔一夕坠落神坛,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在西岳谢浔是杀父弑君的凶手,在南齐谢浔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阿七坐在洞口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接连几日阴雨不断,仿佛天快塌了似的。
阿七回眸望了眼躺在地上狼狈的谢浔,心中百感交集。
唯今之计,恐怕只能做乱臣贼子了……
正想着,洞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阿七持刀防备,一人的脑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