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眼中满是担忧与愧疚,雕塑般纹丝不动地坐在病床旁,身形看起来深沉而萧索。
不知过了多久。
楚子彦带着一老一少,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病房。
楚寒听到动静,缓缓转头望过去,动作十分僵硬,眼球上满是血丝。
楚子彦喉咙滚了滚,“老爷子知道阿离发病的事情,不放心,安排司院长和司遇过来替她检查。”
楚寒沉默不语,视线落回到床上的人身上,握着她的手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司院长见楚寒身上满身血迹,“小子,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味道会刺激到她。”
楚寒看了看自己身上,终于有所松动,慢慢站起来,身形不稳差点摔向地面。
楚子彦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楚寒借力才稳住身体,缓步走出病房。
司院长给司遇递了个眼色,司遇跟着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
楚子彦扶楚寒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下,“我去给你找一套衣服。”
楚寒从口袋里摸出烟,捏着打火机,打了几次也没打着。
司机看不过去,接过打火机给他点燃了烟。
楚寒静默几秒,嗓音粗粝如老妪,“她还会出现当年的那种情况吗?”
司遇直言,“只要不遭受类似当年那种冲击,正常情况下不会,但如果......就很难讲。”
楚寒夹着烟蒂的手微抖,“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决。”
司遇顿了下,“那年你就问过我同样的话。”
楚寒身子靠近椅子里,抿唇没说话。
当年在部队接到江家遭逢变故的消息,匆匆赶回来。
见到江离的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凌迟。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以往灵动的女孩,瘦到脱形,发丝凌乱,眼神空洞地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地呢喃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羸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
司遇拍了拍楚寒的肩膀,“当时那种情况,你们都熬过来了,情况总不至于比当年差。”
楚寒仰头,眼角似有水光隐没,“我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而是心疼她。”
司遇沉默几秒,蓦地问道:“你为何不告诉她当年的事情呢?”
楚寒深吸一口气,涩然出声,“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将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在人前,尤其是最为亲近的人,还有,我不敢赌......”
司遇不解,“什么?”
楚寒揉了揉心脏地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我怕我告诉她后,她每当看到我就会想起,那段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日子,我怕她排斥我,怕她会因此疏远我,怕她活得不自在,可是......”
司遇没有打断楚寒,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人有时候压抑到了极致,需要一个排解口。
楚寒痛苦地闭了闭眼,“我想尽了所有,唯独没想过,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司遇迟疑了下,问出心中的疑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是跟楚寒一起玩到大的,同江离和楚寒都比较熟悉。
想当初江离对楚寒的态度,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羡煞多少公子哥,虐死多少单身狗。
楚寒无意识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听她跟别人说,她只拿我当亲哥,想要跟我离婚。”
“五哥”两个字只属于他,可每次从江离口中说出来,他既喜欢又排斥。
因为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他只是江离眼中的哥哥。
昨晚在拍卖场,虽然只听到江离的声音,没见到人,但不难猜出她在跟谁说话。
哪怕是过了五年,她心里依然还是放不下苏哲,时时刻刻都想跟他离婚。
司遇挠了挠后脑勺,“你有当面问过阿离妹妹吗?”
楚寒抿唇不语。
司遇心下了然,“不敢问?”
楚寒沉默片刻,语气中隐含着苦涩,“我怕一旦问出口,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司遇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爱到了骨子里,如鸩毒入心。
卑微如斯,莫过于此。
说话间,司院长拿着听诊器出来。
楚寒站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司姨,她怎么样?”
司院长面色严肃,“眼睛和身上的伤都不重,养两天便能好,至于精神方面,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楚寒嗓子干哑得不像话,“我知道。”
司院长提醒,“她现在状态不稳定,不要再刺激她。最好能让她把情绪发泄出来,压抑久了,就如同一根绷紧的皮筋,随时......会断。”
楚寒闷声,“嗯。”
司院长:“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这两天我跟阿遇会留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