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将他母亲扶进卧室之后,又来到这里。
裕元先生招手让他站在身边,问他:“你知道你做错了喜木吗?”
高秋摇头,说:“昨天夜晚下暴雨,龙涎溪滴水渗进了厨房。可是,它怎木进来滴?我现在都满头雾水。”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喜木。”裕元先生加重音量:“你怎木可以不明不白就打它?”
高秋一梗脖子,辩解说:“阁阁教导我们,火堂之所以称作火堂,是因为火堂上方供奉着灶王爷。所以我觉得,火堂迹木紧要滴地方,绝不能让一条阴森森滴大蛇盘着。不然,就会犯冲。”
这个道理,野菩子也是知道的,火堂的堂字之所以与堂屋的堂字一个字,而不能用水塘的塘字,就是因为堂字的内涵有这个规范,本意是指房屋之中用于祭祀神灵的高台,所谓上下皆称堂,王坐于堂上。堂,体现了以下对上的崇敬之心。而塘字,与水池的意思接近,是指蓄水的低洼之地,这样的字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来表达烧火做饭、祭祀灶神的地方。
“哪个告诉你犯冲了?十二地支之中,属火的地支是巳和午,肖蛇属巳,巳为火,所以肖蛇五行属火。”裕元先生道
高秋低声说:“阁阁,今年是龙年,明年才是蛇年。”
“我还要你提醒吗?”老先生大怒,骂道:“你也剋看看它是喜木?它是蛇,老菜花;也是龙,小金龙!”
老先生随后又放低音量,说:“还有一点,你可能不晓得,老菜花是我们雷公湾人滴家蛇。其中滴原委,是因为我们张家老祖宗开基时,就有老菜花入户。可以讲,老菜花隐居在人家是有先例滴,是得到了我们张氏祖宗许可滴。如今,家蛇盘灶,就是归本位,助火神,或者说襄理灶王爷,就是要给你家里补阳火,带福分,晓不晓得?”
高秋低声嘟哝:“嚇都嚇死了,它要是天天盘在火堂高头,哪个还敢过趷烧火?”
“你倒是想得美,灶王爷也好,家蛇也好,显神之后哪有不隐形滴?总不可能天天让你看得见啊!”老先生见他不听教训,更加生气,点着他的鼻头臭骂:“还有啊,后面滴山为喜木叫盘龙山,因为那是灵蛇、神龙修炼滴地方。迹样大滴老菜花起码是上百年滴性命了,都长角了,成蛇修了。蛇修晓不晓得?就是要修炼成仙滴蛇,从小金龙修炼成真正滴龙。打迹样滴蛇,造孽啊!”
听他老人家如此说,围观的人无不变色,随之脑洞大开,口水纷飞:有人说西湖边出了白娘子和小青,我们迹里是不是要出一个黄姑娘?有人说那可不见得,你也不看它滴闪电鳞,那木锋利,岂不更像一根神兵?你讲他会不会就是张飞滴丈八长矛?有人说岳飞滴长枪就是一条大蛇,岳飞死后,他滴长枪又失踪了,迹下子是不是要重出江湖?……
裕元先生哭笑不得,都是一些人才啊!
他在感叹别人人才,殊不知他疼惜的亲孙子也有奇想。春锅换了衣服回来,对着野菩子的耳朵说:“菩子,我觉得是金箍棒!”
野菩子默默看着它的眼睛,没有说话。
春锅说:“难道不是吗?孙悟空取经回来后没事可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就把金箍棒随手一丢,一不小心落在我们迹旮旯……”
裕元先生扫了他一眼,他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嘿嘿嘿嘿尴尬一笑。
野菩子看着大蛇的眼睛闭上,泪水再次滑落,颤声说:“阁阁,小金龙是不是死了?”
裕元先生抚摸他的头发,道:“一般滴蛇,死了也会睁着眼睛。小金龙显然不是死了,而是伤势太重,闭上眼睛滴话,就会觉得没那木痛。”
“都长迹木长滴角了!”裕元先生长叹,“也不晓得你是不是来渡劫滴……”
他们爷孙在感慨,旁边却有人说:“反正都打死了,就给我做菜喰了吧!”
听声音来源,应该不是野菩子家族的成员,而是来自下房一族也即底下院子。裕元家族全都不吃蛇肉。
裕元先生扫那人一眼,冷笑道:“我敢给,你敢喰?”
听见裕元先生如此说,那人打了一个激愣,不过依然有些不甘心:“裕元锅,你不晓得迹个肉有多好喰喔!”
打主意的原来是同村另一支的张通宝,绰号张老暴。这家伙的两排门板牙,又粗又壮,没有一点缺口。他突出着暴牙像大猩猩一样嬉笑着,口水都留了出来。
“你想补趴锅,自己去逮呀!”高秋被阁阁批评了几句,心里一直窝着火,于是抬起头来,对着张老怒吼。
“要不,你来试哈?”裕元先生向张老暴招手。
张老暴这一生抓了不知多少的蛇,打了不知多少的蛇,剥了不知多少的蛇,吃了不知多少的蛇,面对蛇从来就没有一个怕字。他吞一口唾液,盯着这根大血条,挽起袖子,就要来抓它的尺寸,谁知道还没有挨着,心脏就激起一记冷飕飕的虚疼。
奇怪!他不信邪,深呼吸,再次伸出手,心脏又抽痛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裕元先生,裕元先生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