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厂效益好,产品俏,声名大振,轰动远近。
厂里的正式工好娶媳妇了,老工人子女大了,直接进厂入职,一派欣欣向荣。
厂里又建了几个新窑,大量招人。
与以往进厂当正式工人不同的是,必须交入职费,只是转不了户口。
但人们看重的是钱,户口以后再说吧。
砖瓦厂成了一个巨大的磁场,把周围人吸得站不稳,心里慌,睡不着。
很多人早对厂里的正式工垂涎三尺。机会可遇不可求。
农民,甚至民办教师,拿出家里相当于公职人员四五年的收入——3000元,争先恐后去场里买 “正式工”。
能够东拼西凑交了钱的人,高兴!凑不够钱的,兴叹。
白天黑夜,煤在每座窑洞里呼呼地燃。
运输线的坡道上,运煤车拼命地往上爬。
绳子勒进他们两匹“马”的肩肉里,衣服被汗水雨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艾华大口喘着气,喉里挤出“吭哧吭哧”声。
出身农家的小吕比他强些,还能发出只有艾华听得见的 “加油,加油”声,给他打气!
“挥鞭者”哑巴呼吸很均匀,因他不是“动力”。
用煤量大增时,他好像并没体谅“拉车马”的辛苦,而总嫌车子上坡慢。
不知是怕影响厂子生产,还是因途中占用时间长,影响他休息,反正他嘴里哇哇乱叫,有时还竖眉瞪眼的。
艾华他俩只能忍声吞气。
对于这位哑巴情况,艾华了解的不多。只见有时他拿本书看,还在小本本上写点什么。
能送他上学识字,看起来,他出生的家庭还不错。
“松树沟的‘大事队长’没多少文化,但人善良。这个有点文化的哑巴怎么跟他不同呢?
看起来,善良和爱心与文化程度的高低,有时并不成比例!”
艾华想。
“也可能他为厂里的生产着想,为销售窗户上购买砖瓦的农民们着想。
“急用户所急,干用户所盼,应该是个不错的员工啊!”
艾华又这样想。
后来,他不再想哑巴的事了,对于自己眼前难以承受的劳动量,他突然闪出奇异的念头来:
希望销售窗口排队的人数尽快减少;
希望有几洞窑出些小故障,或到了检修期;
希望煤炭紧俏,场里进煤量减少些。
对于此时的他,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都值得庆幸。
但他不希望场里停产,因停了产,意味着他失业。
可现实是,他希望的种种选项,不仅一个都没出现,反而销售窗口“长龙队”更长了。
这令艾华无奈而失望,因他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想起当初,他底气十足地对母亲说:“我干得了,我已长大,放心吧!”
找萧明平再调工种?这也别想。因为萧明平告诉过他,临时工们所干的工种,这是最轻的。
“常说劳动锻炼,这就是在锻炼呀!”
他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
同时,他为自己那一闪念的种种选项,感到羞耻,感到可怕。
他对自己说:
“你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这哪里是老师的儿子应有品行?”
他狠狠地责骂自己!
日子在过去,他不再期望什么,只剩下默默计算他打临工以来的出工天数,看挣了多少工钱。
那天,烈日下,他这匹“马”突然失蹄,摔倒在铺砖的上坡道上,腿出了血,脸跐破了皮,也渗了血。
“挥鞭者”哑吧一边“哇哇”大叫,一边用肩膀死顶活扛,将车急急稳住,满载的车辆,才没从他身上碾压过去而冲下坡底。
煤撒了一地,也荡了哑巴一身。
吕家彩丢下肩膀上粗重的拉绳,帮助扛车。一位赶来的临时工也帮哑巴扛车。
哑巴抽出身来,带着满身的煤尘,急忙扶起艾华,哇哇声很温柔,挽着艾华去厂诊所。
艾华这时,看到了哑巴的另一面。
他似乎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哑巴。
见医生接诊了,哑巴蹦着、叫着,找燃料工长,比划着换人顶替。
同时,他比划着让工长派人去诊所,照顾受伤的艾华。
工长急派人去诊所,又急派人收拾场地,打通运输线,并安排人顶替艾华,重新启动运煤车辆。
接着,工长去了诊所,查看艾华伤情,又安排一辆板车,让介绍艾华到场里来的那个刘法林,送艾华回家。
艾华在家一躺就是十来天。
身体刚恢复,他还准备去厂里。
母亲说:“孩子,上次你摔得不轻,还好,没伤着筋骨。就这,也把我们当大人的吓坏了。
你不能再去,累坏了身子,不值得。”
艾华的首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