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后,陈谦对谢奕、荀羡点头道:“安西将军、北中郎将,请坐。”
二人略一欠身,随陈谦一起坐下。
谢奕和荀羡有好几年没见陈谦了,他们带来的文武官员中有许多人还没见过陈谦,只是曾经听说过。
众人偷偷望去,只见陈谦瘦长面孔,剑眉入鬓,细目含威,虽然年龄不大,但一派大将风范,秉节持重,从容自若,一条淡淡的疤痕贯穿左眼,给这张脸上增添了几分狠厉之色。
陈谦清了清嗓子,语调平稳而又低沉地开口道:“安西将军、北中郎将带领诸公守卫我大晋北陲,多年来,不辞辛劳,摩顶放踵……”
一开口,就称赞了在场人,大家心中既高兴又感奋。
荀羡心道,几年不见,这陈谦真是变化不小啊。
只听陈谦继续道:“两个月前,鲜卑胡虏大举南下入侵我兖州诸郡,令我大晋损兵折将,百姓流离,所过之处,烧杀抢掠,赤地千里,炊烟断绝,圣心仁慈,不胜担忧啊。”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门接着道:“陛下命我都督兖、豫、徐三州诸军事,率军三万,会同寿春五万,共计八万大军,北上收复兖州,临行前,陛下亲自送行,督责甚切,望诸公勿负上意!”
中堂上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会清晰可闻,只有陈谦略带有鼻音的建康官腔回荡在上空,传来了回音。
略一停顿,他又道:“我已令刘遁负责督造渡河战船,日夜不息,十日后,大军将渡河与鲜卑胡虏决战。”
说着他看向荀羡道:“由北中郎将率军五万出彭城郡(今江苏徐州市),在东线策应我主力大军决战。”
荀羡在座中拱手道:“遵征北将军之命。”
接着,陈谦看向谢奕又道:“由安西将军率军五万,出新蔡(今河南驻马店市)在西线策应。”
“这……”谢奕沉吟了一下。
陈谦剑眉一挑道:“安西将军有何顾虑?”
“哦,我豫州总共也就七万人马,北有氐秦,西有鲜卑,两面受敌,怎能分出五万人马来策应兖州?”谢奕手抚络腮胡须,粗声粗气地道。
他是谢石、谢安的大哥,谢尚的堂弟,能坐到豫州刺史的位子上,其主要原因,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桓温的布衣之交,铁哥们。
当初确定豫州刺史人选时,清谈派和荆州派争执不下,最后共同推选了他,这个具有双重身份的人,所以谢奕自觉哪一方都离不了他,有恃无恐,平时就嚣张跋扈。
“只是策应,伺机而动,安西将军勿虑。”陈谦温言道。
但凡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主帅如此下令,就是让你虚张声势一下而已,令敌方有所忌惮,即可达到战略效果。
谢奕虽然做过桓温幕府中的司马,还被桓温戏称为“方外司马”,但毕竟他没打过仗。
“征北将军,策应也得调动大军,豫州各地凑足五万人马,需要耗费多少钱粮啊。”谢奕继续抗辩道。
他心道,你在上面大手一挥,十日后调足五万大军,下面人做起来有多繁琐?
陈谦皱了皱眉道:“收复兖州是朝廷决策,豫州、徐州兵马需听从我统一调度,协调,才能早日光复。”
未待谢奕答话,只听中堂上传来不紧不慢地声音,“征北将军,豫州千里之地,兵力分散各地,十日内集结新蔡五万人马,这是强人所难。”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家循声望去,是谁敢当众质疑征北将军?
只见一员大将从班列中走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脸虬髯,鹰目锐利,一脸的桀骜不驯。
“你是……”陈谦微笑道。
“末将弋阳太守,武牙将军司马耀。”司马耀躬身叉手道。
“哦,司马将军,大军征战在即,军令如山,不可妄言。”陈谦知道他是大晋宗室,又是谢奕手下第一勇将,并未生气。
“末将觉得征北将军渡河进攻鲜卑大营,是纸上谈兵,将我大军率先置于死地,必败无疑,还欲搭上豫、徐二州兵马,并非良策。”司马耀自恃宗室身份,又依仗谢奕势力,竟然公开指责起陈谦来。
陈谦挑了挑眉,左眼疤痕跳动了一下,淡淡道:“那依司马将军之见,该如何进攻?”
“末将认为,坚守寿春方为上策,待从长计议,或许朝廷另有打算呢。”司马耀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他没好直说,意思是陈谦你能守住寿春就不错了,等朝廷再派良将进攻吧,你陈谦已经四年没打仗了,再说,听说过你勇猛无敌,但你指挥过几个方面军的协同大战吗?
陈谦手抚颌下那根须毛,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拿下。”
从众人身后迅速窜出两名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住司马耀的双臂,两人同时用脚踹向他的膝弯出,只听“扑通”一声,司马耀跪倒在地。
这一连串的动作令众人猝不及防,吃惊不已。
“末将何罪?为何要抓我?”司马耀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