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一夜恐惧失魂的司马熙雯沿原路往山上找寻,在一大树下发现了斜倚着的陈宝,已经昏迷不醒。
几近全白的须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头、胸前,满脸皱纹沟壑,浑不似建康广陵公府时,那个颇有军人气质的老管家样子。
人在受伤虚脱的时候就怕睡过去,一睡过去,基本就醒不来了。
司马熙雯抓住陈宝的胳膊和肩膀,一阵猛烈地摇晃,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
他微微颤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却仍然在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微弱地声音, “夫人,你还好吗?”
司马熙雯使劲地点着头道:“嗯嗯,我还好,你感觉怎么样?”
“晚上上山时,被树枝把腹部刀伤又划破了……”
司马熙雯只剩下叹息了,她是真的不会照顾人,除了给小胜谯喂奶。
“昨天我观察这伙贼寇洗劫了村子后,是向东而去的,我们可不能往东走了,得向西走。”陈宝缓缓地道。
“管家,你还能走吗?还是歇息一下再走吧。”司马熙雯关切地道。
陈宝微看着司马熙雯,俊俏白皙的脸蛋上尽是灰,衣服刮破了好几处,一副狼狈相,微笑道:“我没事,就算死,我也要把你安全地交到广陵公手里。”
司马熙雯心下感动,杏眼湿润,颤声道:“管家,我扶着你下山吧,先找户人家,给你包扎一下。”
“无碍,无碍,哈哈。”陈宝精神有些恢复,笑了笑道:“走吧,夫人,我们武夫身躯没有这么娇贵的。”
说着,陈宝扶着树,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老一小,互相搀扶着向山下慢慢走去。
破晓时分,遥远的东方天际渐渐泛白,四周的景色仍然有些模糊。
北风停歇,空气清冷,不时有几只乌鸦穿林而过,留下一串“呱呱呱”的哀鸣。
“夫人,您看,那边有座破庙。”
司马熙雯抬头看去,光秃秃的山坡上确实有座荒废的庙宇。
“嗯,看见了。”
“我们去那里歇息,歇息吧。”
“好。”
两人又向前面半山坡的破庙走去。
看着近,但走起来却是遥远的,且山上多沙石,路面又硬又滑。
将近正午时分,来到近前,沿着石板路走上去,看见庙门已经不在了,里面杂草丛生。
进去后,发现是座小山神庙,里面供奉着已看不清颜色的土地爷。
司马熙雯搀扶着陈宝依靠香案坐下。
“夫人,您去看看,那个香炉里有没有香灰?”
“哦。”
司马熙雯答应着,走到庙的西侧,有个歪倒的石头香炉。
“管家,里面有香灰。”
“给我抓一把过来。”
司马熙雯伸出纤纤玉手,双手捧了一捧香灰走回到陈宝身旁,蹲下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陈宝将上衣解开,露出左腹部正在往外渗血伤口道:“给我……给我撒上。”
“哦,这个可以止血吗?”
“是的。”
司马熙雯把香灰轻轻洒在了陈宝伤口上,然后撕下一块自己衣袖上被刮破的绸布条,给他拦腰将伤口裹了起来。
然后她也倚着香案坐了下来。
“歇息一下,我出去找些吃的。”陈宝道。
“刚才咱们都看见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啊。”司马熙雯娥眉紧蹙道。
“那也不能坐在这里饿着肚子啊,或许有些野果什么的呢。”陈宝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年轻的时候从军打仗,被胡人围困起来,都练就了一身的野外生存能力;比如说当年流民帅苏峻怕乱,我率军驻扎砸湓口(今江西九江市),被敌军包围五个多月,就是靠野果坚持下来的,咳咳咳……夫人,你听说过苏峻吧,那可是个凶残的狠角色,他当年也与胡人作战过,更是吃过人肉。”
陈宝见司马熙雯没有动静,转头看了看,原来司马熙雯已经睡着了。
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这娇生惯养的王府郡主,广陵公夫人,弱不禁风的身子,也是遭罪了。
听着司马熙雯的轻酣,自己上眼皮和下眼皮不自觉地开始打架了,努力抑制了一会儿,也一歪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司马熙雯醒来时,已是夕阳时分,冬日暖阳懒洋洋地照进破庙里,令人越发舒适得不想活动那浑身酸痛的身体。
忽然,她听到外面依稀地传过来了“咩……咩……”地声音。
再仔细听了听,是羊群!
她的嘴角泛出一丝惊喜的笑容,大声喊道:“管家,管家,快醒醒……”
斜倚在香案另一面的陈宝从睡梦中惊醒,睁大松弛的三角眼急忙问:“怎么了?”
“你听,有羊在叫呢!”司马熙雯大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兴奋道。
陈宝仔细听了听,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