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喊了一声“进来。”
房门一开,客栈店主方旗走了进来。
进门后,将房门掩上,走到陈谦跟前,一改平时商贾的和善恭谨面容,肃然跪倒在地,叩首道:“卑职参见特进大人。”
“哦,请起。”陈谦抬手温言道:“你是何时从军的?”
“卑职是永和八年秋,特进夺情起复时从军的,开始是在谢将军麾下,后调往伏波将军手下,任军司马。”方旗站起身来,低声把自己履历禀报了一遍。
陈安在旁道:“他本来在石奴手下,我见他反应机敏,行事谨慎,有些智谋,就把他要了过来。”
“方旗,过来坐,”陈谦微笑着道:“我们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可有何注意事项?”
“禀特进,小人来长安已有五载,去年王猛兼任了京兆尹,施政严苛,明察秋毫,禁暴锄奸,雷厉风行,长安不比以往,特进大人要多加小心。”
“嗯。”
“明日晨,特进和诸位需到京兆尹衙门的签事房报到,填写履历和来长安的事由,以及停留时日,审查通过后,签事房会发一个竹制过所(相当于路引、通行证),到时作为在长安行走和出城的凭证。”
陈谦挑了挑眉,左眼伤疤动了动,点了点头问:“这也是王猛的政令?”
“是,特进大人,”方旗躬身道:“现暂时没有谯国夫人的音讯,但是明日苻坚在太极殿大宴群臣和家眷,然后登云龙门赏月观灯,卑职认为,应是查探的最佳时机。”
陈安小眼睛一亮道:“方旗,你明日一早派人去张蚝府盯着,看有什么人出入,立刻回来禀报。”
“卑职遵命!”方旗向陈安躬身道。
“这样,明日从签事房回来,陈宝,你和仲祖在客栈等候消息,我和陈安再四处转转。”陈谦补充道。
他要熟悉一下长安城,把退路考察好,否则,人即便是救了,也是白搭。
陈宝躬身点头。
这时,毛安之从外面走进来,躬身低声道:“特进,末将刚才去看了马匹,都歇息的不错,那些海盐……”
陈谦看了看方旗,淡然道:“待会你把海盐卸到你饭庄去,也值几个钱,留着你日后在长安的用度。”
方旗忙躬身喜道:“多谢特进大人!”
陈谦等人一进客栈他就粗略估算出八头骡子上的十六袋海盐的重量,差不多有四千斤。
魏晋时期的关中、陇西地区大多食用井盐,井盐熬制先要把生土拌成熟土、浇灌盐水、装篓子、 淋盐水、熬制,是一项极其复杂,又脏又累的活,常年被盐水腐蚀,手脚皮肤干裂,衣服盐渍,苦不堪言。
而且井盐颗粒粗大,杂质多,经常能在饭菜里吃出石头嗝着牙。
而海边出产的海盐就不同了,细腻白皙无杂质,颇受贵族们喜欢,由于路途遥远且在敌对国土,黑市价一路攀升至一斤海盐达二百个五铢钱,相当于买一石(一百斤左右)面粉的价格了。
(陕西华阴县城西1.5公里处前秦王猛的墓葬中出土数量较大的钱币,其中以东汉五铢钱为主,夹有少量綖环五铢、剪轮五铢等)
方旗又问道:“特进大人,今晚用餐在哪儿?”
陈谦略一思忖道:“去饭庄吧,别让人看着咱们一到客栈就鬼鬼祟祟,猫在屋里不出来,我看这长安的警戒非常之严谨。”
“对对对,特进说的对,尤其明日是花灯会,经常有军兵巡逻,还有市吏、差役挨家挨户询问盘查。”方旗连连点头道。
又闲聊了几句,方旗告辞出去准备晚餐去了。
陈安有些急切地道:“公子,我现在就想去张蚝府打探一番,在这里待也待不住。”
“不可,”陈谦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摆手道:“我们既然来了长安,就一切稳妥行事,不差这一晚了,你出去万一被发现或者被张蚝发现,而又没打探到夫人情形,全盘计划尽毁。”
陈安躬身答道:“是,公子。”
陈谦又转身问陈宝:“你腹部的伤不碍事了吧,路上我记得还有些痛疼。”
“谢公子挂怀,已无大碍。”陈宝躬身道。
“明日第一步是先把夫人在哪儿打探出来,第二步我们研究营救策略,第三步制定出城路线和方法,第四步也是我最担心的,出了长安从哪走。”陈谦眉头紧锁,低声道。
“广陵公,我们如果被发现,顺原路往东南走,那是极其危险的啊。”陈宝眉头拧成了川字型,一脸凝重地沉吟道。
“是啊,不但是山路不好走,而且他们也会料定我们必会从白鹿原走崤山的。”陈安也有些为难地道。
一时间,众人默不作声,都陷入了沉思中。
一直默不作声的毛安之,虎目圆睁,一拍胸脯道:“要不这样,特进,如果救了夫人后,我做疑兵,带几个人出城就向北跑,你们向东南。”
这时,门口有伙计大声说道:“客官,饭菜已备好,可以去饭庄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