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你讲。”陈谦和颜悦色道。
“特进与家兄皆是大晋之柱石、栋梁,为何特进与家兄交往甚少,似有芥蒂……”
桓冲此话一出,陈谦脸上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逐渐凝结了。
虽然桓冲秉性忠厚,襟怀坦白,但他毕竟是桓温的亲弟弟,有些事是无法说明白的。
桓冲似乎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不对劲,他清澈的黑眸诚恳地看着陈谦,低语道:“家兄虽有些行事跋扈,但也是忠于晋室,平巴蜀,两次北伐,披肝沥胆,身先士卒,是不是你们二人有什么误会,如能看在末将的份上——”
陈谦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桓冲的话,他知道桓冲的好意,盼大晋齐心合力,同仇敌忾,驱除胡虏,一统华夏。
但桓冲实在是不了解桓温的不臣之心,这点连王猛一个外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越是自己身边人,反而看不清!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还有就是陈谦永远的痛——永和八年底的建康谣言事件。
想到这里,陈谦右胸口那处深深地疤痕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陈谦左右为难,既不想拂了桓冲的好意,但又和桓温的裂痕无法弥合,只得委婉地道:“幼子,有些事——”
还没说完,司马熙雯从后舱过来了,因军中无女装,她穿了一件稍显肥大的布衣青衫,披着织锦兔皮毛斗篷,素颜清纯,肤白如脂。
“可算是穿上件暖和衣服了,振威将军,你这兔皮斗篷不错啊。”她边说着边来到陈谦身边,拿起他桌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桓冲忙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末将参见谯国夫人。”
“哎呦,别这么多礼,对了,僧珍是不是要生了啊?”
“快了,快了,下个月差不多。”
“呵呵,可惜哦,我们俩现在一个在谯郡,一个在襄阳,要不然还能一起喝个满月酒。”
“僧珍每每提及谯国夫人八月十五之夜,大义进宫寻广陵公救末将,不胜感念。”
司马熙雯眉眼弯弯,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振威将军,转告僧珍,别总是记挂在怀,她从小就总是记挂我……呵呵……你这不也救了我们,我们扯平了啊。”
言语中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洋洋自得,妇以夫荣之意。
听的陈谦不由得暗暗摇头,唉,女人啊。
这时,有亲兵进来躬身施礼禀报道:“振威将军,离洛水东岸还有十几丈的距离。”
“嗯,准备船板。”桓冲吩咐道。
陈谦站起身来,拱手道:“幼子,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他日如有需要,尽管派人来谯郡找我。”
桓冲忙还礼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特进和谯国夫人此去谯郡,路途遥远,还望保重啊。”
“嗯,放心,前面就是豫州了。”陈谦边答应着和司马熙雯向官舱外走去。
来到甲板上,陈安、陈宝、毛安之等人已在船舷等候。
待桓冲帅船停稳,搭好船板,一行人牵着马下了船。
陈谦等人和桓冲在岸边互相道别,打马扬鞭向东面的伏牛山奔驰而去。
升平二年,正月二十六。
深夜子时,春寒料峭,冷风刺骨,地面的雪还未化尽。
苍穹幕落,星光点点,一勾弯月高悬半空,巍峨雄壮的谯郡城墙矗立在夜色之下。
陈谦等十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城下,惹得城上军兵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陈安在城下勒住坐骑,嘴里吹着白气,抬头高喊道:“快开城门!”
“你们是何人,再不退后就放箭了!”城上校尉喊道。
陈安搓着手自言自语地咒骂道:“这帮兔崽子,连我们都认不出来。”
“今晚是谁值守?”陈谦喊道。
“别部司马朱序将军。”
“可否请他来见。”
“你们且退后,我去禀告朱将军。”
不大一会儿,朱序在火把中出现在城墙上,向下探头探脑。
“开门,次伦,我是陈安。”
“啥?您是伏波将军?看不清……太黑了……”
“你他娘的……”
毛安之喊道:“我们手里没有火把、灯笼,你扔下稻草和火把,再看。”
不大一会儿,城上扔下一捆厚厚的稻草。
亲兵下马,打开稻草,将里面的火把取出,用铁片敲击燧石点着火绒,引燃了稻草和火把。
亲兵将火把举在陈安马前,他那辨识度颇高的白皙溜圆脸庞出现城上众人视野里。
“啊……真是伏波将军,您稍等。”朱序喊道。
半盏茶的工夫,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下,城门随之打开一半。
陈谦等人催马进了城,朱序在城门洞子外躬身行礼。
陈谦朝他点了点头,并未耽搁,催马向前奔去。
“你个小猪崽子,真能磨蹭。”陈安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