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后端详着铜镜中的面容,轻抚云鬓,黯然叹息:“老了,都有白头发了!”
桑嬷嬷为她插好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笑道:“哪有啊!您看,多好看的簪子,也就您能配得上了!”
为太后抹上桂花头油,她又宽慰道:“这些天为了王爷,您太操劳了。内务府送了上等的灵芝,老奴已吩咐小厨房去做了。您也放宽些心,王爷睿智,会明白您的!”
“只不过是做母亲的心罢了!这么多年都不在哀家身边,想多留他些日子,他竟不愿意!”太后眉眼里都是忧伤。“倒还不如小九跟哀家亲。”
只可惜,终究不是亲孙女!
桑嬷嬷赶紧转移话题:“嘉贵妃那头,有动作了!”呈上一枚小竹管,打开来,里面薄薄卷着一张纸条。
太后看完,递给桑嬷嬷,冷声道:“哼,对小九下手了!”
“当初柳懿璇过世,哀家放任林语佳一步步上位,就是要她跟皇后相制衡。不成想,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半个子嗣都没有!”
桑嬷嬷看完,将纸条引火烧掉。看着火焰逐渐熄灭只余灰烬,她沉着脸冷笑:“老奴倒要看看她的好本事!”
太后叹息一声:“若小九是个男儿身该多好!你且盯着嘉贵妃的动向,也着杏嬷嬷把璇昭宫给看顾紧了!”
桑嬷嬷点头应允,忽又笑道:“如此一来,王爷倒是留下了,说要给九公主过生辰呢!”
太后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她算是送了份大礼,哀家记下了!骋儿至少能多留两个月,甚好甚好!”
她袅袅地伸出手来,搭在桑嬷嬷的手臂上,徐徐起身。
“去瞧瞧他们送来的画像,骋儿也该有个王妃管管了!”
璇昭宫。
杜赟还在外厅回味无穷地抹着嘴,忽见景帝一行人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院子里已摆好两张坐榻。
“还不出来跪下!”李德尖细的嗓子吊了起来,大声喝道。
什么情况这是,嫌我吃多了?翻脸不认人了?杜赟回想了一下,无非就是吃了三个人的份量嘛,至于吗?
主要是皇家的人吃饭都太内啥了,搁自家,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吧!
他正犹豫地抬腿准备出去,忽见内室疯了般冲出来一个人,将他撞到了一边。
“扑通”一声,海兰在景帝和叶柳晞面前跪下,一边啼哭,一边砰砰磕头。
她非常用力,额头已经开始渗血,头发散乱,发髻也歪了,一支蓝釉镂金步摇都被甩了下来,“叮叮”地跌到了一旁。
杜赟恍然大悟,原来方才他说要找出是谁下毒,这些人不是不急,而是已经知晓。
可这宫女只一味哭,也不说话,就这么板上钉钉,不狡辩一下了么?
叶柳晞表现得十分震惊,满眼满脸的不信和失望,扭头看向景帝,得到的却是确认的点头。
殿内的小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头噤声。杏嬷嬷垂手立在一边,眼神萧索,嘴巴微微开合,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余沉默。
只有清荷,愤恨地瞪着海兰,却也咬着牙跪下:“奴婢斗胆,请皇上明察。奴婢和海兰是一直跟随璇贵妃的旧人,而九公主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脉,奴婢们心疼还来不及!这其中定有误会!”
景帝冷哼一声,并不屑于跟丫鬟费唇舌。他早已怒火滔天,压制于心,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海兰哭着开了口:“清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只是赵总管说这批梳子好用,明目清心,我就用了!是我害了九公主!”
清荷怒吼:“你个蠢货!你被人利用了!”
杜赟抚额,果然是蠢货!看她磕头这阵仗,还以为她就是罪魁祸首呢。
难怪被人利用,胆子又小又怂,当替罪羊最好不过了。这是怎么在深宫里活到现在的?
“谁说她被利用了?”慕南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押着一个紫袍公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人脸色发白,腿脚一软,跪倒在地:“罪臣赵康安,叩见皇上、瑞亲王、永定公主!”
景帝俯身,沉声问道:“内务府总管,赵康安。朕记得,你,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赵康安伏下身子,叩头不起:“臣罪无可恕,赐死无怨,但求勿牵连家小。”
景帝一个眼神,李德上前就把赵康安的领子一揪,拎起来又摁下去,狠狠地撞地,登时头破血流。
“此刻你倒是知道不要牵连家小。那你下手时,可记得九公主,也只是个孩子?”景帝眼里淬着怒火,每个字都在咬牙切齿。
“南戈,你来问吧!”他很是疲倦,这么多年,这个位子坐的看上去很稳,可护不住爱人和孩子。
下手的,还是自己亲手提拔的人。这些当初喊着要为自己肝脑涂地的人,如今都恨不得将自己挖肝剖脑,悲凉!
慕南戈一脚踩在赵康安的后腿弯里,对方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