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按约定阳谅差人来送细帖子的日子。一大早,在熟药铺旁后院门外,就听得那嘈杂中兵士互相打趣逗笑:“店家小二还不快开了门!我等奉阳都头之命送‘缴檐红’来得!”
“店小二懒床,看我等不打烂你屁股去!”
在这几分粗俗略带戏谑的言语中,负责开门的小二衣冠齐整的探出头礼貌道:“诸位,阳姑爷手下兵士,稍安勿躁,吉时未到,还请待片刻。稍后有丰盛酒水,为几位准备妥当!”
“这感情好!”那张猛浪洒脱道。
“几位大哥,还是静待些时候,出门前,都头有吩咐,要‘识礼’,不得闹腾,怕失了礼数。”小李果大人模样道。
“小逼崽子……”张猛汉顺势笑脸盈盈的敲了小李果的头。
一刻左右,小二将院门“咿呀”打开,此时,天还未大亮,太阳在东边的云里半露着脸。小院门头和院内还密密匝匝的亮着红艳艳的灯笼。
见得,陈浩之笑脸盈盈的出现在门内,热情招呼着一众来客。来者都着同色紫色便衣,幞头油光,脚踩黑色靴子。肩负重任的张猛浪和罗大陆,各自负着一担子,担子上乘着同色的一只青瓷酒瓶,瓶上罩着花络;旁边还有八朵大花、颜色新鲜的罗绢,八枚金质妇人头饰,这些都被花红的绸布带仔细系在了担子上。
待两人将担子径直挑到了大厅内小心放妥当,退出去吃酒。家里的几个穿着喜气的丫鬟就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她们先将那好看的两瓷瓶用精心准备的清水灌好,又投了几条小活鱼,并插上一副上好竹筷,最后也同样用红色花绸妆饰了,等吃好酒菜的汉子们来取了带回,名曰“回鱼箸”。
那小李果在这间隙却是最忙碌的人,他双手取出一朱红木匣子内的红艳艳的帖子,在厅内恭敬站定,等着老夫人过目。
片刻后,那贴身丫鬟茗儿姗姗来迟,露着笑脸:“小哥哥,奴家有礼了。夫人有事耽搁,这帖子我取了,送给夫人去。”
在里间,老夫人着黑底紫花的长褙子正两眼带笑的端坐在宽大雕花木椅里,见茗儿取来细帖,就接过去满带喜色的打开来。那帖子红艳艳的覆盖下,白净的纸面写着俊郎的大小字。不觉间,她那笑盈盈的面容忽得僵了一阵,思虑片刻,吩咐茗儿去请素环姑娘,虽这不合礼数。(按理,这环节未过门的新娘子不可看这帖子的,只能长辈看)
待那素环疑惑的来老夫人处,问过安。老夫人忽然跟她攀谈起来:“好女儿,这阳小子差人来送细帖,按理不该跟你说叨的。”
“因这婚事来的急,能应了这门开众人眼的婚事(指迎娶两新娘子),一来是那阳小子上辈子修的福气;二来,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孤儿,我待他如亲儿子;三来,惠儿年纪尚小,到时进了门,还需得你多担待,多照看……这正娘子属谁?唯娘看来还得是你才妥当。”
听到这,素环心里自是如明镜似的,带着恭敬婉儿道:“我姊妹都是你的亲骨肉,娘怎说得,就是怎得妥当,我应下便是。”
老夫人在慈爱里带着丝丝忧虑道:“那到时入了阳家门,惠儿有甚不懂事的调皮的地方,你便差人说予我,我亲自教训去!免得你两面受气不讨好!”说完就示意素环到身边,一把搂了去,母女情深的样子。
在素环回闺房后,老夫人又移步到惠儿房间,见她正百无聊赖地在床榻上耍弄着一布玩偶,那玩偶是个兵士模样,手里还执了一根小木棒。夫人便取笑道:“还不害臊的慌!马上就要过门了,还一副淘气样。”
惠儿转眼望着母亲,软软撒娇:“母亲大人!”一边扭捏着。
直到老夫人示意茗儿放手,就用那日渐粗糙的手去抚惠儿的黑亮青丝,一边坐到床边,轻轻抚摸着那伤处。不觉伤感:“我的宝贝女儿,伤好些没,不要怨母亲……”
“女儿好歹也习武之人,这点小伤不碍事,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间又娇羞起来。
老夫人慈爱的眼神里又生出丝丝焦虑道:“接下来,我说得,你听着便是,也许今日你不懂,将来你会感谢你老母亲的远见……”
“这正娘子便定了素环,无论你怎么想不通,要打要骂都朝你母亲来,闹完了,骂完了,擦干泪,高高兴兴的过门去。母亲看人很准,这样的安排,你会过得舒心点。再不济,有唯娘在,谁也欺负不得你去。”顿了顿,老夫人又一字一句的舒缓道。
“什么正娘子副娘子的。我陈慧儿只要跟谅哥能白头偕老,其他都是白搭”惠儿信心满满,眼神里尽是甜蜜。
“那为娘便多虑了,记得以后少点淘气,过门就是个小媳妇了,要好好相夫教子,多些体面行止。”夫人又道。
“行了,娘亲,你等着享天伦之乐吧。”惠儿暖暖抱着母亲,两人眼里透着光彩。
一旁的茗儿,本来口里絮絮叨叨为惠儿鸣不平,此刻也感动得泪从中来,执了手绢拂拭着
……
太阳初升,透过那层层灰黑雾霭,初秋天气已有丝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