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端玉不知道,贺淮川并不是贺宁远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是贺家的机密消息,除了贺家夫妇和他们的少数心腹外没人知道。
这件事原本在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贺淮川就准备向尹端玉坦白了,可贺宁远却以为贺淮川想搭上尹端玉这条线,从而通过尹家报复他。
领养贺淮川的这十多年来,贺宁远一边将他作为自己愤怒的发泄筒,一边却害怕他有朝一日羽翼丰满时会将整个贺家覆灭。
贺宁远无法容忍自己养的一条狗对自己有半分不敬。
所以他一直禁止贺淮川和任何势力相交。
所以当贺宁远得知贺淮川和尹家的小女儿尹端玉有交情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立刻把贺淮川囚禁起来,试图用皮鞭和暗无天日的黑屋让他屈服认错。
可是贺宁远错了。
疼痛和黑暗并不会让贺淮川变得乖顺听话。
囚笼关不住所有的鸟儿,因为它们身上的每片羽毛都闪烁着自由的光辉。
鲜血也无法使猛兽屈服,痛苦只会让它们铭记此刻,同时消磨掉它们最后一丝犹豫和良善。
自那以后贺淮川掩藏本性,他假装被贺宁远驯服,顺从他所有的要求,只短短几年便获得了这个多疑暴躁的上位者的信任。
与此同时,贺淮川处心积虑地策划着一盘大棋,暗地里膨胀自己从贺宁远那里逐渐得来的一丝一毫的权力。
他在贺宁远的身边反插眼线,买通身边人给他服用慢性毒药,在最终成功让这个魔鬼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京郊外精神病医院病房中,衣着考究的贺淮川看着床上胡子拉碴面容凹陷的老者,蓝褐色的丹凤眼漠然不动,就如同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正相反,床上的老者表情扭曲,他想站起身来狠狠的掐住贺淮川的脖颈,但全身缠满的束缚带却让他没法动弹分毫。
现在再也无法从眼前这个满身狼狈的干瘦老人身上看出半分叱咤风云的神采。
贺淮川长年累月让贺宁远服用的药物已经逐渐剥夺了他的理智,现在的贺宁远不过是一个失去自由的疯子罢了。
“父亲神智不清,我为此深感悲痛。但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只能送入贺氏在京郊新建的精神病医院进行疗养。”
贺淮川一字一句,冰冷地宣判着贺宁远的余生。
“这副说辞,您可还满意?”
他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时隔多年,自己和贺宁远的身份恰巧调转过来,如此一想还真是讽刺。
贺淮川伸手拨弄着输液管,加快流速的药液让贺宁远本就狰狞的面目变得更加扭曲。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贺宁远嗓音沙哑得如同断了弦的琴音,他用全身上下唯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曾经不以为意的狗。
他不是没想过被贺淮川置于死地,但从未想过他竟然会疯狂到将自己这个养父囚禁在这里日日折磨。
他嘶哑着破口大骂,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一败涂地的难堪。
“我贺家供你锦衣玉食,给你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下贱的人永远低劣卑鄙,我当初就不应该选你这个畜生!”
……
可贺淮川依旧不为所动,他仿佛早就被人抽掉了情绪,不论贺宁远说什么都不会激起他半分情绪。
见贺淮川这副冷心冷肺的模样,贺宁远反而疯魔地笑出声来。
他看着床边冷眼旁观的贺淮川,收起那副疯疯癫癫的嘴脸,嗤笑道:
“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你以为你就懂得什么是爱,懂得怎样去爱了吗?”
“别开玩笑了!贺淮川……你是我养大的,只会比我更加残忍!”
“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姓,一样的孤独,一样的人格……以后也一定会是一样的结局!”
“贺淮川………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我会在地狱等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至离开精神病院,那如同魔鬼嘶吼般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贺淮川的脑海中。
每当黑夜降临,午夜梦回之时,它们都会悄然将他撕成碎片,一点点吞噬殆尽。
待到第二天红日初升,方是新生的开始。
……
“当年……贺家出了点事,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思绪回笼,贺淮川拢了拢尹端玉身上披着的毛毯,声音温润醇厚。
“过去的事情已经了结,我来赴约了,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