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现在是一个干瘦的农村老太太,跟大队随处可见的农村老太一样,晒得黝黑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有两团深色的高原红,头发盘成一个圆发髻,常年用一块蓝色的花布裹起来。
巧姐知道:农村的老太太们都喜欢这样打扮,一个原因是人年纪大了怕冷,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人老后,头发容易脱落,掉进食物里面会被嫌弃,第三个原因就是爱美,岁数大的人也有爱美之心,那时候可没有染发剂,到岁数了很明显的满头白发。陆老太有很多深蓝带花的头巾,她的头巾是这个村里最干净,巧姐经常看到她家院子里面挂了洗干净的头巾。
有人说,岁月从来不败美人,那是在物质丰富的年代,食物多样、营养丰富,保养得怡。这个年代,上了年纪一直劳作的妇女们老的很快,强烈的紫外线就能让你感受岁月的蹉跎。
花间颜色重,淡妆美如斯。陆老太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十里八乡出来名的美人,陆家有女初长后成,除了闻名于这个水乡小镇美貌外,还有就是泼辣的性格出名,人称陆大姐。大姐在这个小镇上属于尊称了,不是谁都可以叫大姐的,那是有点本事的女人才有的尊号。
陆家在乡下是良田千亩的大地主,在镇上也有多家店铺,那个朝代在这个小镇上也算是顶顶好的人家了。唯一不足之处,陆家分支到这支嫡支是已经是4代单传了,陆老爷和陆夫人夫妻恩爱,就是一直没有孩子,陆老爷也没有纳妾。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把女儿看护的像眼珠子,顶着族里要过季的压力,硬是要给她招女婿。
虽然陆老爷溺爱陆大姐,但是陆大姐除了会闺女家的刺绣外,还是早早的学会了打理自家的生意,并且发展势头很好。东门大街772个铺子掌柜说起陆大姐都会翘一翘手指,连带徽商会馆的会长都对她刮目相看,直夸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家有女百家求,除了镇上的,隔壁镇里都有人家来求娶,只可惜陆老爷要求招女婿,好人家的儿子不愿意,普通人家的小伙又舍不得埋没了好人才,还有就是怕召来凤凰男,吃hue 户,陆大姐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陆老爷唉声叹气,陆大姐却兴高采烈,她其实不太想成亲,成亲有啥好,成了亲就没有那么自由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婚姻中的一地鸡毛也让她害怕,像他爹那样的好男人镇上可不多。只要有点钱,哪个商行老板不是娶了小。
那时候他们这边已经开始流行流洋了,隔壁商行几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子都出国留洋。有时候回来探亲,都说要学习外国的新思想了,不承认家里的黄脸婆,说是包办婚姻配不上自己留学生的身份,吵着闹着要离婚,要追求真爱。所谓的真爱也无非是一时间的见色起意,老派男人和新派男人都差不多。只是由长衫马甲变成了西装革履罢了,哪个年代都一样。
陆大姐19岁的那年夏,回乡下老家收地租回来,老船工刚把船撑进了停船库里面,外面就开始下起暴雨。连着停船库的走廊上也风雨飘摇,这会走回去肯定要淋成落汤鸡。陆大姐不得不在停船库里面休息,幸好他们家的停船库大,上面还有船工住的一开间。殷勤的船工媳妇还给她拿了一把竹椅子坐着。
所有人百无聊赖的等着雨停,突然间一艘小船行驶了进来,看样子是外面兜揽生意的小客船,船工穿着蓑衣已经淋的全湿透了,船里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布帘子根本就挡不了多少的风雨。
虽然知道人家可能就是来避避风雨,老船工还是尽职的斥道:“这是私人船库,外人不得停进来。”
客船的船工忙作揖道:“老阿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雨来得太突然,我们只是来避个雨,等雨停了马上就走。”
“算了,刘阿公,让他们避避吧,这雨大雷响的,现在行船怪吓人的。”陆大姐骨子里还是有一股仗义的精神。
看主人家都这样说了,刘阿公也就算了,他也知道行船不易,只是意思要到的。
船上的客人听见这样说,也出来跟陆大姐道谢。
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像个读书人,又不是新派的读书人,穿着簇簇新的长衫,掀开帘子的时候,陆大姐还看到了他带着的几口子大皮箱。“也不知道出来是探亲的还是去读书的。”
年轻人说道:“诺好,瑕瑕诺。”一口口音一听就跟隔壁卖豆腐家的媳妇一样,是个绍兴人。
小船的空间有限,因为大风大雨,船停在里面还是很颠簸,所以陆大姐就客气的表示,让客人和船夫都上一层平台避避风雨。
年轻人的衣服下摆子湿透了,他上来一遍遍说着打扰了,避着陆大姐就用力的拧着衣摆,想要衣服干快点。陆大姐觉得他的动作别扭又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年轻人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对,这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陆大姐心中暗落落的把她称呼为小白脸。
因为两个都很年轻,最近新思想运动有点厉害,而且陆家就是商户人家,还有那么多其他人在,也就没有那么多避讳。两个年轻人一个在一层平台,一个在二楼平台,就用各自的土话聊起天来,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