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潇,他从卖茶老汉处夺得衣服裤子后,生恐碰到苦主,慌慌张张便从山上下来了,此时他也不知自己便在何处。
只见山下纤陌纵横,远远望去,方方正正的稻田和水波轻轻荡漾的池塘错落有致,一弯河道边间或点缀着一间间低矮的农舍,鸡犬之声相闻,加上此时正到了烟雨蒙蒙的梅雨时节。
所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农家的闲适美景不过如此了。
在这梅雨季节,李潇光着膀子,就下身穿着一件犊鼻短裤,走在路上,引来不少做农活的小嫂子咯咯之笑。好在他脸上伤痕已消,加上举止有礼,很快找到一个中年村妇问明了这村庄所在,也顺便讨了一碗冷饭吃过。
村妇看他可怜,便问道:“你这后生,天天闲来逛去,不去好好找个生计,这样不是个长远的办法呀。”
原李潇和这村妇说自己乃是读书人家,家庭破亡后就到处流浪,晃晃荡荡就来到这个村子。
李潇一脸羞惭,言道:“小子我只读得几本闲书,肩挑不得担,手提不动篮;家里原有良田万顷,我却不会种田,实在是个废物。”
村妇点头道:“你是个读书人,让你去帮佣当伙计也确实委屈你了。正好村口刘老汉想给儿子请个私塾,不知道你他合意不?”这村妇上上下下把李潇看了一遍道:“听你说话,文绉绉一套套的。按理说,书应读得还行,就怕别人嫌你小。”
李潇一万个情愿,这段时间过得几乎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身心皆疲,特别想安顿下来。
若是主人家大方,还能挣点银子买套衣服和鞋子,再也不想见这些尔虞我诈的师伯了,也不想见这狠辣的公主殿下了。
这是一户读书人家,老汉姓刘,是个须发斑白的老童生,科举几十年,连秀才也没中过半个。
刘老汉拿起书本子考较李潇半日,李潇都对答如流,说得东西自己竟然一大半不懂。老汉理屈词穷之余,硬说他比自家儿郎都大不了几岁,说什么也不肯让李潇坐了这西席,只肯出一半脩金让李潇做半个先生,意思就是陪着孩子在学堂伴读,每日下学了就让李潇给孩子讲解圣贤经要。
李潇只求一个安身之所,什么都不计较,就在这家安顿下了。
不出三日,李潇就和这家儿郎混得烂熟,李潇偶尔跑没人的地方打坐练气,老汉见不到李潇的人影,看在只给李潇一半脩金的面子上,也不去说他。
一日,李潇天天去学堂做伴读实在无趣,便装病没跟着去学堂。见这家小儿郎回来得早,就问道:“阿凯,今日怎么下学如此早?”
这名为阿凯的孩子老老实实地答道:“教书先生被附近田家庄的大员外请去瞧病了,着急赶路,所以下学就早呢。”
李潇心道这教书先生兼做大夫,实在不易,顺口就问道:“看啥病呢,这老先生的还能看病?”
这孩子得意洋洋,言道:“我们先生除开不做稳婆接生孩子,什么头痛脑热感冒发烧都治得,上次学堂刘家的小麻子羊痫风,就是先生一服药给止住的。这次听说是给田家庄的三小姐。”
这孩子说得唾沫横飞:“哥哥我和你说呢,我在学堂有个好朋友,他亲戚是田家庄的庄户,他听他亲戚说,田家从来只有两个闺女,前些时间忽巴儿又多出一个三小姐,庄子的人都觉得奇怪,那田家说是八字不合,怕克了父母,所以一直寄养在外面,十六七岁才接刚回来。听人说,那女孩儿像天仙一样好看,应该说比天仙还好看得多!”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李潇倒也听明白了,心里一咯噔,骂道:“小兔崽子,天仙你又没见过,你咋知道比天仙更好看?还有,你还只有十岁,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那孩子低头嘟囔道:“哥哥,你能比我大多少?就见过天仙了?就知道别人好看不好看了?”。
李潇点点头,笃定地答道:“我当然见过天仙,你先说看病的事情。”
这孩子口齿伶俐,说那田家庄凭空多了一个闺女,这三小姐在田家堡住下不过十多天,倒不怎么出门,一直说心里不舒服,在家养病。不过这些天忽然说心疾大发作,病得死去活来。这老夫妇对这三小姐爱逾珍宝,一阵折腾把田家的老父母吓得够呛,已把附近的大夫请了个遍,都没啥效果。有人推荐学堂的先生也有点医术,就被田员外请过去给那姑娘瞧病去了。
李潇心里一咯噔,隐隐约约觉得不好,但不好在哪儿,自己又说不出来。
于是言道:“你小孩子家,待在家别乱跑,哥哥我出去看看。”
这孩子仰起小脸,眨巴眨巴眼言道:“哥哥你也会看病啊,不过去了没用啊,听说这姑娘脾气古怪,开始还见人,后来很多大夫过去,这姑娘根本不给见,直接让丫头大棍子轰了出去。她一心求死,所以他父母才着急呢。”
阿凯话没说完,李潇已闪身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