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最近宫内宫外流言蜚语不断,无一不是对新政,对律法,对女帝的抨击。
那些非议之言,除了诋毁嘲讽林晏清激进、有心机以外,还掺杂了不少的污言秽语。
太后是真的看不下去了,“陛下随便拉来一个人问,哪有女子会不想成婚,想抛头露面谋差事的?
哪有女子会把夫家的不好摆在明面上讲,还天天闹和离的?
哪有女子会觉得婚姻是令她委屈,而非令她幸福完满的?
陛下若不信,喏,问问引章,你看引章怎么说!”
见太后实在是急了,当即拉了刚被安排进慈宁宫做事不久的王引章,揪着这个现成的启明城贵女让她问。
万万没想到竟然这般的巧合,王引章被安排在了慈宁宫伺候。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了她身上。
王引章怯怯的抬头,瞄了一眼便忙低下头去。
“陛下,奴婢也觉得那些……个别女子抱怨的事儿,不过是无中生有,矫情罢了。”
从未想过亲历过重男轻女的王引章会说出这样的话,林晏清略微不悦的眯眼。
心中腾起一股子反感。
她反是笑了:“王引章,你可曾见过你母亲被打的样子?”
此言一出,不止王引章噎住了,就连太后也是一愣。
母亲?哪个母亲?
刘盼娣吗,还是生她的那个女人?
曾经的尚书府,妻妾的院子与女儿们的院子隔得远,王引章鲜少亲眼目睹到王元炀打人。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关起门来。
而她,只能听得见响彻整个后院的惨叫求饶声。
不谙事时,什么也不懂的王引章曾问过自己的嬷嬷。
得到的回答却是那是夫妻情趣,彼时她似懂非懂。
直到有一次王元炀怒火中烧迁怒了她,指着她的鼻子骂赔钱货,将巴掌扇在她脸上时,她才明了这一切。
林晏清又问:“倘若有一天,这被父亲逼婚嫁给不愿嫁之人的女儿、被夫君暴打致死的妻妾、被父母遗弃在山野阴沟里的女婴,是你的母亲,是你,甚至是你未来的女儿,你这番话,还说得出口吗?”
部分人或许受到了相对平等的对待,但不能因此否认不平等的存在。
更不能因此,去将她人对不平等的抗议发声,视为矫情。
一时之间,整个慈宁宫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声。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与林震浩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太后几番启唇,声音却如鲠在喉,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太后抖着声音说了句:“陛下可知世人是如何非议这律法的,如何非议陛下的?”
“难道陛下想背负千古骂名吗?难道陛下听那些坊间流言蜚语会觉得无所谓甚至高兴吗?陛下,收手吧。”
“高兴,朕当然高兴。”
笑我骂我编排我者,只能望我之项背,我如何能不高兴呢?
林晏清也不欲多废话,起了身便离开。
自登基以来,她一直都在被骂,这点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牝鸡司晨,女君亡国,罔顾礼法,颠覆尊卑,妖精化身,祸乱天启……
林晏清只是如风过耳,一笑置之。
不管骂的难听还是骂的隐晦,那些人连她的话都读不懂就骂她。
彼时林晏清突然就觉得,好像这些难听的辱骂也就那样。
那些人,也就那样。
方才太后质问她的情形,与她初颁布平等律法次日的早朝,情形极为相似。
不少的大臣们都认为这平等律法实则不平等,女人所享受的福利过高了。
甚至有位勇士,当众指着她的鼻子掷地有声的道。
“今日女子之地位已高于男子,难道陛下是想颠覆一切,女尊男卑吗!”
她是怎么反问回去的来着?
哦,她说:“既然天启女子的地位已经高于男子,那你为何不去罗斛国变性再回来?”(此处架空虚构,请勿考究史实)
林晏清再了解自己不过。
倘若真有什么能阻止她变法改制的话,那一定是这些改革的成效不如人意、差得没边儿了。
方出了慈宁宫门,林晏清便与匆匆赶来的慕怀瑾撞了个正着。
待对方见了礼,她语气意味不明:“怎么,凤君也来向太后问安?”
慕怀瑾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晏清也懒得等他回答。
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慕怀瑾这是怕她金蝉脱壳,借着去慈宁宫问安的名义,偷溜出宫去送慕北辰。
毕竟,今日慕北辰就要启程回燕州了。
天气已是渐渐回暖。
风势却比之昨日更甚。
吹过宫中满园绿植,也拂过京郊离人亭送别之人的脸颊。
“燕辰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