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轻轻咳嗽，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李稷就看向了她。

时祎瑶的小脸有点苍白，眼睛通红。

“阿瑶......”李稷的语调有点急切。

时祎瑶忙摆手，道：“殿下，我没事。你快坐下歇一会儿，喝杯茶吧。”

她把李稷按坐到了桌子旁的太师椅子上。

李稷道：“不必了，你陪着我坐片刻即可。”

时祎就陪着他，坐了半晌。

“......那个，我刚才想起了个故事。”李稷突然道。

时祎抬眸。

他的眼角，带了抹浅浅的笑意。

时祎的心，漏跳了半拍。

这样的笑容，是李稷最常挂在嘴边的。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纯粹干净。

时祎想，她一直没机会看到他这样干净的笑容。

她的心又疼痛了下。

她低垂着头，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免得被李稷看出端倪。

“你讲吧。”她道。

李稷道好。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有个少年郎，他长得极其好看。他有一位弟弟，比他稍微差点，却也是个美男子。

弟弟喜欢舞剑，哥哥却喜欢读书写字。兄弟二人相处，颇为和睦。

有天，弟弟练功累了，回来歇息，便听到大哥在念诗文。他从未见过这等风雅之物，就偷偷溜了去，趴在窗户底下倾听。

那是首《春江花月夜》。弟弟听了一半，大哥已经念完了，还特意停顿，等待着弟弟来夸赞几句。

谁知弟弟竟然跑掉了。

当晚弟弟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站在江岸上，江水滔滔，浪花滚动。江面上，有一艘巨船，巨船之上，悬挂着数十盏灯笼，光芒璀璨耀目。而船舷处，有数十条小舟划来，舟上站满了穿戴整齐的兵士。

兵士们纷纷喊着‘杀’，朝着江中央的船驶来。

巨船之上，传来阵阵琴声。

琴音绵延，似乎隔空千丈，又近在耳畔。那琴音，仿佛从九霄之外飘来，悠远深沉。

弟弟吓醒了。

他坐起来，浑身都汗湿了。

他摸了下胸口，居然心脏狂跳。他想了想，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推门，去看哥哥在做什么。

结果发现，哥哥正坐在桌案前写字。

他写得很认真，笔尖沾染了墨迹。

而后，哥哥搁笔了。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弟弟躲在门外，悄悄看他。

他看到他眉宇间神思倦怠，唇瓣略微泛白，双颊隐约浮肿了些。

他的眼睑下方，是青黑的印记。

弟弟心中一惊，连忙退了回来。”

李稷讲完了，望着她。

时祎瑶则怔怔看着他，半晌无言。

“阿瑶！”李稷伸手去握她的手。

他掌心的热度传过来，烫了时祎瑶的手背。

她猛然抽回。

她的脸上，有了惶恐，道：“殿下......”

李稷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心中一痛。

他的心脏紧缩成团，痛苦蔓延到四肢百骸。

时祎瑶的脸上，露出了惧怕。

她害怕李稷触碰。

她的抗拒，让李稷更难受，他的喉咙堵塞，说不出话。

他用力抓紧了时祎瑶的胳膊。

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胸腔里有东西在撞击他的胸膛，使得他窒息，令他喘不过气。

“殿下，您先回去吧。”时祎瑶挣脱开了他的钳制，她的声音微颤，“殿下，妾不敢冒犯，请殿下见谅。”

李稷定定看着她。

他的瞳仁漆黑，像一汪深潭，能把人给溺毙。

良久，他才艰难挤出一丝笑容：“好，我改日再来。”

他慢腾腾离开了。

时祎瑶瘫软在椅子里，泪珠儿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哭得伤心欲绝。

李稷走出了她的院子，步伐踉跄了下。

他一路跌跌撞撞，不曾扶稳墙壁，险些摔倒。

他回到自己寝卧里，他扑在床上。

他抱着枕头，压抑着哽咽。

他的世界，因为这一瞬间崩塌了。

他想象过她的任何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厌恶他。

她讨厌他。

哪怕他再好，她也讨厌他。

李稷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碎裂，血肉模糊，流淌着汩汩鲜血。

他的手臂，剧烈震颤着。

他不断捶打自己的胸口，想让心痛减弱。

他的脑海中，全是她的面庞，她娇俏、温柔、倔强、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