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害怕。

所有没有灵魂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像是用鲜艳的油漆上色的木偶。

像是残留在角落处只剩一具空壳的虫子。

像是翻着白眼，随着水流到处漂泊的死鱼。还像那天陷在淤泥里的莫柒。

周月再一次从午后惊醒的时候。

心脏跳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要失去什么的感觉也愈演愈烈。

家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她闭上眼，就是莫柒那天晚上的脸，沉默而又悲哀，像是求救。

又像是彻底坠落。

周月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漫长的忙音传来，她咬着指甲，不断地祈祷，接电话。

接电话。

只是，让她听听声音也好，至少，让她知道，莫柒还活着，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周月差点喜极而泣。

莫柒的声音小小的。

问她是谁，有什么事，周月在一瞬间僵硬起来，她从小不太聪明，不知道面对这种场合应该说些什么，只好愚蠢地找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莫柒没有挂电话。

她一直在电话那头听着，后来她终于开口，她问：“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周月被她问住了。

为什么。

因为她怕，她太害怕了。

她只要一闭眼，就是莫柒眼神失焦，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怕哪一天，莫柒就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周月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眼泪一点一点砸下来。

“......不要死。”

莫柒，不要死。

......

周月拖住了莫柒。

以至于在未来的无数个瞬间，周月都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让她走得轻松一点。

......

周月住进了莫柒的家。

家里没有人，偶尔莫柒的哥哥回来一趟，两人之间冷淡得像是陌生人。

莫柒不喜欢他。

周月知道，不过她也讨厌莫宇，怎么会有哥哥，对自己妹妹的遭遇一无所知。

莫柒不爱说话。

总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面，周月整天研究心里创伤如何治愈，小心翼翼地想把那天的事情全部掩盖。

莫柒一开始不回话。

慢慢的，会和她聊上两句，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变好，直到那天。

她看见莫柒站在阳台上。

风好大好大，好像马上就能把她吹下去，周月差点崩溃，可看见她下一秒，莫柒就从上面下来了。

“周月。”莫柒叫她。

“你当我姐姐好不好。”

“好。”其实她说什么周月都会答应她。

那晚周月一直抱着她哭了很久。

可莫柒没有哭，周月从来没有见过莫柒流泪，痛苦到极致，她都没有哭。

她的妹妹那么苦。

苦到连哭都不会。

......

后来周月陪着莫柒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开了很多药，莫柒答应去上学。

再后来好像一切都在变好，莫柒在慢慢地恢复正常。

她被莫柒抓回去复读，每天被监督学习，一年之后，她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快出来。

可是决定去哪个学校的那天晚上。

她和莫柒吵架了。

国外的大学很好。

可是离莫柒太远，她怕。

莫柒站在门口，垂着眼一言不发。

开裂的木偶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莫柒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抱住她，“姐姐。”

“别被我困住......”

女孩子的声音轻不可闻，“......我会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