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蠕动的手臂在楚樱的视线中越来越近时，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逃走了。

她的脑中没有任何的想法。

楚樱以前曾经想过，自己在被仙术吸干寿元的时候，会有什么想法。会恨陛下吗？会为自己被操控的一生感到愤怒吗？还是会后悔自己在断眉之变那个晚上的无动于衷？

但她现在要死了，却什么想法也没有，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她能接受突如其来的身世，突如其来的任命，自然也能接受突如其来的死亡。

她准备闭上眼睛，因为自己的心脏被龙无浊取出来的场面，一定很难看。

然而在眼帘合上的最后一瞬，她看见一个青红相织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赶来。

那身影的脚步磕磕绊绊，像是随时要摔在地上，但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那人的脊梁，他还是赶在龙无浊的手穿透自己的心脏之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手掌同时穿透了两个人的身体。

凌子崇的血溅到了楚樱的眼角，像一笔妖艳的红，为她已经空白的世界又添上了色彩。

她的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所以当凌子崇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这个身负重伤、摇摇晃晃的背影就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界。

原来母亲说的没错，当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过来救她，连命都不要时，从此以后自己的世界只会剩下他的身影。

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把凌子崇留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楚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龙无浊的手还是穿过了她的心脏。

“所以说你是个笨蛋吧……一条人命变成两条人命了。”

楚樱在心底默默地说，用尽全身力气，对身前的背影做了一个只有长乐郡主才会露出的鬼脸。

凌子崇看不见这个狡黠的鬼脸，他的视线一片血红，四肢因为强行催动内力都在颤抖，就像即将被马车拖着扯断了一样。

“为什么最后连你也要与我作对！”龙无浊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怒火夺眶而出。

“因为今天死的人够多了……”凌子崇虚弱地说，“学生今夜已经失去了一位挚友，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死在学生的面前。老师，这场比试您输了……收手吧……”

“收手？难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疯狂将龙无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这一刻，凌子崇感受到了邪术的存在，极端的负面情绪仿佛就附着在老师穿心的手臂上，将自己的身体搅个稀碎。

“老师……你入邪了……”

“住口！你们都是一个样子！一口一个入邪，但你们亲眼见过仙人吗！又亲眼见过邪神吗！言之凿凿的邪仙之分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丑陋的老人在凌子崇的面前嘶吼，然而他的视线已经因为胸前的重创而渐渐模糊。

恍惚间，天上繁密的雨丝像数不尽的回忆，落在凌子崇的睫毛上，编织成了以前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他在太学大考上选中了自己，亲手为自己披上绣着紫荆花的学生长袍，宣布自己为他的关门弟子，又在无数个日夜为自己演示他最自豪的役鬼通神。

凌子崇在结业大典上行云流水地将这门武学展示出来时，他永远也忘不了老人眸子里骄傲的光芒。

可是当他擦去雨水，面前只有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仿佛那些回忆都不过是披在怪物身上的伪装。

老师已经完全堕入邪道了。而斩杀邪修，就是画鬼寺的职责。

凌子崇艰难地抬起手，八条蚕丝重新从腰间升起，然后拳头于空中骤然握紧，飞剑整齐划一地在空中碎开，像满天星辰笼罩在龙无浊头顶，灿然如银。

凌子崇自嘲地笑了笑，当初他便是靠这一式“飞花”获得进入画鬼寺的机会，可没想到他此生斩杀的最后一名邪修，他挚爱的老师，也要死在飞花之下。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凌子崇的手往下一挥，有了蚕丝线延伸内力，他可以控制更多的碎片以更精确的角度朝龙无浊斩去，无数银色的花瓣划过夜空，带着决绝的杀意，给它们的主人上演生命中的最后一舞。

龙无浊将其余手臂挡在自己的面前，大部分碎片扎在了他的手上，小部分碎片穿过手臂的缝隙扎在了他的胸膛，但没有一片扎进他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从他密密麻麻的伤口上留下来，仿佛青黛江分散至水田间的支流脉络，将他白花花的身子也染成了红色。

红色的郡主，红色的寺丞，红色的山长，这个世界只剩下血一样刺眼的颜色。

“哈哈哈这便是你的最后一式吗！”龙无浊将手臂伸开，似在拥抱他的胜利，“好徒儿，你输了！”

然而凌子崇等待的便是这一刻，他将丹田剩余的所有内力都灌注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这节脆弱的指骨在奔涌的内力下轰然炸开，尖锐的骨片没入龙无浊的心口，将他的最后一块白肉也变成了红色。

“这才是我的最后一片飞花。”凌子崇挣扎着说，“老师……你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