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贫瘠的国土安稳和泰，温良恭顺的奴隶勤勤恳恳，龙的爪牙巡视天空与城镇，阴影中的喽啰们监视着一切异动。

肥美的蠕虫和凉爽的泥浆应有尽有，乐师与歌者倾尽才艺，舞者的身姿取悦君主。

神都乘上龙兽拉动的车辇，凡所入眼尽皆臣服。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向他们的君主致以最高敬意，并献上由衷祝福。

“陛下英明，万岁无疆——”

人类觉得恶魔应当没有感情，那被定义为罪的傲慢和他们不断乞求的怜悯算什么呢？

巨大的洁白绢布铺满一整片荒野，所有的舞者在那周围以编排好的舞蹈对着月亮跪拜，心灵手巧的裁缝们趁机为他们裁剪出一件又一件合体的衣物。

“陛下，这些都要送给其他君主作为礼物吗？”

一旁负责扇风的侍童天真的问道，经由魔法的洗礼，他除了会崇拜他的主人为之奉上一切外什么都不会。

侧了侧头，神都视线扫过那些如同在荒野中沐浴月华的百合花一样的舞者，眸子眯了眯。

“不，我在偷窃一些月光。”

昨日的悠闲时光像极了梦境，但神都分得清何为梦境，何为真实。

闷雷滚过云层，将其中水汽尽数碾了出来。

从第一滴雨水落地而入到暴雨倾盆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

最近那些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巫师们蠢蠢欲动，那些普通的恶魔根本守不住它们主人的领地，神都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蜷在宫殿之中。

原本计划的是八大恶魔聚集于一处共同对抗那些不识好歹的凡人，但猜忌与失信从中作梗，哪怕是弟兄姊妹也无法相信，毕竟他们是恶魔。

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了，奴仆为神都奉上黏腻的珍馐，他们虽然至今还未背叛他们的主人，但他们的眼中有了该死的光。

那些垂下的头颅不再是为敬畏，皆是为了向他们的主人隐瞒眼睛里中充满的新生希冀。

镶嵌着镂空圆窗的墙壁将一切风雷喧嚣隔绝于外，铜鼎中燃着的气之魔法在屋内袅袅飘散，在神都眼中每个奴仆的头顶都显示出其各自的想法。

奴仆们小心且迅速地提着装满泥浆的木桶，将面前的浴池装了个七分满，随后故作恭敬的立于两侧等候主人的吩咐。

“愚蠢的奴隶。”

泥浆的味道像是某种木料的粉末，和归属水之君主掌控的水截然不同，一者清澈见底一览无遗，一者浑浊厚实灭杀寄豸。

不忠于主人的奴隶不需要活着。

再次扫视过那些奴隶头顶暴露的想法，神都抬起粗壮的爪子逐一指过，凡是被点到的奴隶一个个颤若筛糠。

“奴隶是为了主人存在的。”

“嗤”的一声，神都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放声大笑。

不曾理会跪地求饶者的反应，直起身体向泥浆中央行了几步。

恶魔侍从自阴影中现身，将生了二心的奴仆拖离君主的眼前，不忠者的惩罚不可避免。

可能是对主人的举动无权过问也无力避免，剩下的奴仆们侧过脸去缄默不语。

抬起爪子，泥浆从神都指缝缓慢的淌下，在意念的控制下那燃着魔法的铜鼎被从宫殿中直接丢进了茫茫雨夜。

对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响置若罔闻，神都将整个身体完全的泡入泥浆。

将死奴隶的哭喊几乎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无法形容的浑浊腥气一缕一缕的掺杂在空气中，奴隶那不值一提的生命最终化为了他们主人魔法的材料。

普通的香料燃着了，产生的白烟都会向上直直升起再袅袅散开。

可奴隶们的血与灵魂制作的香料却与其他香料截然不同，它燃烧所产生的烟雾是像水一样由高处流向低处。

“占卜，自己还能做的事情不多了。”

梦境是一个通道，亦是一柄钥匙，能够让人提前看清未来。

雷霆不知从何时停歇了，没有了嘈杂的响动，侧身躺在卧榻上，神都只觉得眼睑愈发沉重，不自觉闭合在一起。

片刻的黑暗过后，莫名的场景如潮水般冲刷而过。

“未来是种很精妙的东西，可以通过占卜得知，却不会因为什么轻易地改变。”

“谁言在上神明只待信徒一念，长天倾陷血染了此界万地。”

“一丝善望承方寸人土安泰，拒那邪魔欲予以天下归终……”

棋盘已变，个中局势亦愈发错综迷离。

对所谓“神明”而言，人类所求，又是斩邪镇魔，君主这种无恶不作的恶魔自是该死，什么继续以自由之身留存人世，不过是痴心妄想。

是夜，大地被熊熊烈焰所包围，卷舔苍穹的烈焰颇有不将一切付之一炬誓不罢休之意。

巫师们念动咒语的声音不绝于耳，穿透一切阻隔之物。

咒语的锁链环绕于恶龙之身，没有实物吸取火的温度，触碰在身上却炙灼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