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的把血罐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我气的来源,里面是师父的血。”
天曌把血罐拿起仔细端详,那样子让白奂有些不安。
“这不全都是师父的血,里面有泉水和植物。”他急忙说道。
可天曌还是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倒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大概是哪一天呢?忘记是哪一天了,总之是某一天,师父端来一小碗红色的液体让他喝下去。白奂也只当是什么药物闷头就喝了下去。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气了,他可以感知到那种感觉。是盲人见到光的感觉,是哑巴能开口说话的感觉。他像久躺病床的人一般,恨不得跑遍整个世界。
可没多久,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游出水面,只差一点了。他贪婪的询问师父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他打了个寒颤,又回到了当下。
天曌看着他,而白奂只低着头。他害怕面对这种眼神,特别是想到自己刚刚还对她生气,生什么气呢?像蚊子一样贪婪吸血的我,我甚至不如一只蚊子。是的,蚊子是为了生存,而他不是,为了应对未知的威胁而提前抛弃自尊吗。
思绪又飘到了过去。那天师父什么都没说,他也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因为兴奋而主动忘记了碗里的腥味。在那之后,他又喝过很多次类似的“药”,只是那效果似乎都不如第一次的好。
他总是向师父询问第一次喝的是什么。终于有一次,师父当着他的面把胳膊掀开,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刀伤。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药”是什么?
崩溃总是在一瞬间,他接受不了自己成为食人血的怪物。他想逃跑,是的,可耻的行为。但被师父拦住了。
他说:“你因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可耻吗?其实并不是,你并不知情,只是我用你在做实验而已。你只能算是无知,一个无知的人只能被称作愚蠢而不能被人看作可耻。如果你不知道那是血,不知道那是我的血。那你吃得一定非常安心,可现如今你知道了便放弃了。我是为了让你有愧疚感或者感谢我吗?这是我的目的吗?当然不是,我是希望你能不沉沦其中。我现在是在扮演一个善人的角色,我在牺牲。我希望你以后也可以扮演一个善人的角色,你也可以牺牲。因此我决定牺牲,其实我是自私的。我给你了一个我自己都难以完成的任务。因此,应当是我向你道歉,我感到可耻。”
“但是,我又担心这样一件事情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因此我需要不停尝试,找到最适合你的。”
白奂并没有多么听懂,只是他记住了要做个善良的人。而后来,师父再给白奂的“药”就是这种血罐里装着的植物、泉水、血三者的混合物,他们二者都默契的不再讨论任何有关血罐的东西。
时间又从过去回到现在。
“倒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天曌淡淡的说道,只是声音越传越远。
白奂睁开眼才发现,视野里一片模糊。
“好黑啊,好黑。师姐,师姐。”他大声的叫着,四周的黑暗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向,他像是被丢下海的水手,很快就失去了理智。
于是他开始狂舞,他的手肆意的甩动着,想攻击不存在的敌人,他的腿不停跑动着,想冲刺到不存在的出口。只是终究,不能自救。
“啪”的一声响起,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光芒。
天曌就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你果然怕黑啊。”她说道。
一连两个秘密被发现,白奂本来应该非常恼怒。但现在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恐惧,这是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表的情绪,他甚至想在天曌面前痛哭一场,可他终究没有。
“你的身上藏了一些东西,也许很多,也许不多。我既然答应他要照顾你,则会尽力帮你解决。”天曌说了一句。
她看白奂还是一言不发,就让他先回去。白奂走出房门后才能感受到那股沮丧的劲,仿佛力气都被抽干。他失魂落魄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幸亏其他三人都回了自己房间。
他沉默着走回房间,躺在床上似乎才能让人好受点。
他躺在床上,心却久久不能平复,脑子里全是那一声两声。这种感觉并不让人好受,他想来想去甚至想要干呕。
“我总还是有值得称赞的地方,我总还是一个好人。我总还有一点点自尊,我还能坦然地拒绝别人的施舍。”他嘴里念叨着。
他摇摇晃晃走到了蜡台前,他左手拿着火柴,右手紧紧握住火柴盒。
他吹了一口气,蜡烛灭了,他手心里都是汗。虽然外面有光,但他还是想点着蜡烛。
一下,两下。火柴被汗浸湿了,根本点不着。他飞速的冲了出去,跑到了内院。冲动甚至使他忘记了火柴盒里还有别的火柴。
他冲了出去,蹲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总是如此吗?他有些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呢?他尝试了很多次,师父也尝试了很多次,总是无法成功,总是无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