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四年春，朝廷明发讣告，皇帝杨玉成驾崩，谥号“禧”。摄政王杨毅继位，改元“盛宣”，大赦天下。

同月，蕲州巡抚左符孤身入京，新帝嘉许其功劳卓著，加封淮阴侯，赐泰京宅邸，留京听任。

左符受封的第二日，新帝又再发明旨，着天下巡抚，进京面圣。继而又于泰康宫旧址之上，铸造新台，起名“逐鹿”，大摆筵席三日，史称“鹿台之会”。

这是鹿台之会后第一天的夜里，唐沧绝的密室之中此刻已经挤满了。大家嘈杂不止，似乎很是愤恨。

唐沧绝一直没有露脸，人群之中，武公子秦重风正在和张绣攀谈。

秦重风虽然仅有一个行人司司正的闲职，左右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官，可他是兵部尚书邹越武的恩人，两家又关系亲密，背后又有雍州一地的盐商做靠山，门阀士族，无人敢小觑于他。

今日的秦重风穿了件黑金的描纹织锦，脸上蓄了些短胡。他脸上的肉已经有些塌软了，许是武学出身的缘故，人又看着有些黑，远远瞧去，倒是钟馗一般很有威仪。

“你知不知道陛下在逐鹿台说了些什么？”张绣看着前面唐沧绝的位置，靠近秦重风，头也不回地问道。

秦重风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大人好歹也是吏部尚书，正二品的官，您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张绣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着：“诓我是不是？逐鹿台上，是邹越武负责的防卫，你们两家通家之好，你能不知道？”

秦重风见张绣说破，也跟着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说。陛下在逐鹿台上，只谈了要把各地巡抚留京一年的事情，并没有多说什么。”

“哦……”张绣闻言捋了捋胡子，而后笑道：“那该是没事。虽然巡抚留在了京里，可办事的人都还在各地，想来是不会影响今年的收入了……”

“我可听说，你张大人在幽州的仆役，打死了一对漕民父子，人家家里的女儿，扯状纸要上京告状……”说到这里，秦重风故意看向了张绣。

“唉！”张绣深深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出了败类，都是我太纵着他们的缘故。那个恶仆我已经命人带到漕民女儿的面前打死，又给了一笔安家置业的银子，这件事如今是差不多了……”说到这里，张绣突然看向秦重风：“怎么，你这老东西还想参我不成？”

秦重风白了他一眼：“本来是想，好在你还不糊涂。太宗陛下说与仕子治理天下的时候，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张绣一脸严肃：“那自然不敢忘。陛下说，我乃天下人之君父，与尔等同治，尔等当为同宗砥柱。天下百姓，饱受祸乱之苦，尔等同宗，当时时念之，不可擅杀凌虐，以致失了同家之德。”

“太宗陛下已去，但太宗之德，你我可不敢忘……”秦重风刻意提醒道。

张绣有些丢脸，却也只能接下：“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对了。”秦重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钟邈的事，陛下还没有决断吗？”

张绣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道：“那左符说钟邈是被山贼所杀，交了几颗人头出来了事，如今他都封了淮阴侯了，你不明白陛下怎么想？”

秦重风面有不快：“到底是笔好交易……钟邈手里可是握着五州之地的茶业，他那儿子又不成器，钟家的族老们怎么说啊……”

说话间，唐沧绝出现了密室门口。

自从司南幸臣死后，门阀士族中便失去了唯一一个有威望的调解人，以至于等到杨玉成登基之后，便被他抓住了机会动手，如今想来，众人还是后怕。好在唐沧绝力挽狂澜，带着众人仔细筹划，这才有了今日的大好局面。经过这中间数年变迁，唐沧绝已然继司南幸臣之后，成为了新的主事人。

此刻他出现在了门口，室内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沧绝默不作声地进来，走到主座附近，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这才悠悠张了口：“将诸位深夜召来，着实是辛苦大家了。”

“唐大人客气了……”

“是啊是啊，客气了……”

“都是为了朝廷……”

众人七嘴八舌，看着俨然一派和谐的景象，唐沧绝台了抬手道：“大家都坐下吧。”

众人纷纷落座，等到坐定，唐沧绝这才慢慢开了口：“想必诸位大人有些都知道了，陛下准备推行新政……我仗着有些声望，今日便托大地跟诸位交代一些事情。巡抚之患，众位明白，我也不想说那些无用的话。禧宗在朝时，光是黄州拢土归流一策，便让我黄州士族苦不堪言。究其原因，都是巡抚坐大，朝廷法度难以下达所致。我带了些人来，众位望族不妨听听……”

说罢唐沧绝便拍了拍手，一个怯生生的少年从密室外走了进来，众人看着这人，不由坐直了身板。

“说吧。”唐沧绝摆了摆手吩咐道：“这在座的都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不是外人。”

那少年猛地跪了下来，随后便啜泣了起来：“求各位叔伯做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