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儿六月,夫死之祸,忧思过度,险些不保,是晴姑姑日日精心护着,然未足月早生,疼了一日,保住了母子两条命,只来得及勉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粉雕玉琢,九天应龙真身,血统尊贵,后来……后来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如今再入眼,丰神俊朗,温润如玉,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是谁,只需一眼,确认无疑,荼姚泪不能抑。
“顾影,我累了,扶我先回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不等陛下取了落霞锦回来吗?”
“突然又不想要了,等陛下回来,让他回去吧,不必来见。”
荼姚匆匆回了屋子,留下几人面面相觑,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跟过去看看。”
廉晁拦下了顾影,自己抬脚跟了过去,殿门从里面施了仙法,廉晁抬手扣门,扬起,又放下,转身回去。
“白毛老头,我母神如何了?”
“无事,不用担心,你和觅儿先回吧,给花界众芳主传个信,这几日,我与你母神一同前去,为你二人主婚。”
“好,有事一定唤我。”
廉晁坐在石桌前等润玉回来,取几片落霞锦,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润玉瞧着今日这色彩的确好看,便去求了织女,额外做了一件披风,耽误了片刻功夫,织女把装披风的锦盒放在润玉手中,拿到东西,再不敢多逗留,早早回来,碧海潮生阁的院里已经没有人,殿门紧闭,只有廉晁一人在等他。
“回来了。”
一旁的仙侍听声,从屋里开门出来,对着润玉福身,“陛下,娘娘说了,这落霞锦突然又不喜欢了,今日陪火神殿下与水神仙上叙话多时,累了,便不见陛下了,陛下早些回去吧。”说完见了礼,回去,关上了殿门。
润玉有一丝失落,“是不是我回来的太迟了?”
“一盏茶的功夫而已,你别多想。”
“母神……她……还是不喜欢我。”
“不是的……”
润玉捧着锦盒,跪在殿外,红了眼眶,为什么?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吗?她明明什么都记不得了,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更喜欢旭凤,不喜欢自己,难道骨子里的厌恶,与生俱来,不会轻易更改吗?
“做母亲的,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些年她对你不好,你别见怪,至少日日守在你身边,虽说一直以嫡母的身份,明里暗里对你诸多刁难,致使你二人心生嫌隙……要怪就怪我吧,教养、传授、帝位,我一样都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职责,你心里有怨言,可冲着我来。”
“你也看到了,无论我做什么,在她的眼里,我都比不上旭凤,在她的心里,只当旭凤是她的儿子,我做的再好,也入不了她的眼,对吗?”
“她有自己的难处……”
“到底想让我怎样?”润玉越想越觉得难过,之前不是亲子,她心底有偏见,可以理解,如今两个都是亲儿子,她都不记得了,为何还是不愿对自己多一丝温情。
一手拍在地上,震碎了新铺的地面,再看手中这落霞锦披风,分外刺眼,“一直以来,母神所喜欢的,费尽心思也要为你讨来,母神一句不喜欢了,便弃如敝履,我数千年来的讨好,到头来,不过仍是一场虚假的笑话。”
锦盒碎裂,扬起绚丽的落霞锦,撕成粉碎,自以为是的母慈子孝,在之前临渊阁的那回,她便不屑假装,现在还是装不下去,这才几日啊,就不想再给好脸色了,看来,这浮梦丹的功效,不值一提。
润玉起身扬手,碧海潮生阁院内的山石亭台,花草树木,状态凄惨,伴随着润玉离开院子,碎的七零八落。
廉晁看着一院子的废墟,无可奈何,阖家团聚,只不过是奢求的愿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又如何能当做没发生呢,廉晁弯腰,把地上的落霞锦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收在一起,院子里的沙石瓦砾,残叶断枝,一点一点慢慢清扫,躲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该来的迟早会来,要面对的,坦然面对。
清晨,顾影打开殿门,院子里面已经尽可能的清理干净,恢复原状,廉晁擦着石栏杆,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笑着问顾影,“你家娘娘可起了吗?”
“她……听你扫了一夜的院子,娘娘说,仙上要是忙完了,就入殿来,她想听你亲口说。”
廉晁顿了顿,放下手里的帕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整理好仪容,稳了稳心神,抬起脚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门,放眼一扫,人在桌前侧坐,面容看不出悲喜。
“哎呀,孩子大了,难免有些脾气,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回头我收拾他,就是忙活了一晚上,动静有点大,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你都记得些什么?”
“你们希望我忘记什么?”
“荼姚,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想让你欢喜。”
“那你觉得,区区一颗浮梦丹,我如何能欢喜的起来?”
“你若不喜欢,那我们离开,六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