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钟颖的鼻子，轻声说，“没关系，我第一次来时也这么读的，这就说明这字写得是有问题的，客人都分不清楚。”

钟颖当然听的出来，周岩是在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

“上海应该就是一座被雨浸润了的城市吧？空气里都泛着一股湿气”，一边说着，一边把菜单递给钟颖。

钟颖无心的翻来翻去，翻到哪一页，周岩都耐心介绍着，声音温润又真诚，像是一个带着孩子吃饭的父亲。

几乎服务员带着菜单刚离开，几个小菜就陆续被端了上来。

周岩帮钟颖倒了一杯热茶，钟颖伸手要喝一口，周岩又匆忙的挡住杯子，“傻瓜啊，才倒的，会烫手。”

钟颖心里嘀咕着，好像这人一出现，自己就显得像个傻瓜一样，脑袋转的好像都要慢半拍。

周岩想着钟颖一定是渴了，也怪自己粗心，上了一天班，见面连杯水也没准备。

然后又在白瓷碗里倒了半碗茶，又是晃又是吹的，摸摸碗壁的温度，才小心的递给钟颖。

红茶的茶汤在白瓷的映衬下显得油亮又清澈，钟颖喝了一小口，真是能甜到心里。

吃过半饱，两个人开始聊起天来。

“我的暮霭，是你想象中暮霭的样子吗？”周岩显然是话里有话，看来今天是别有用心了。

“还好啊，挺有情调的，经营的很不错”，钟颖答非所问，她其实从小就也没有太多的心思，看着娇小可爱，做事却大大咧咧。

周岩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胆小鬼从来也不敢直面感情的问题，可是他有足够的耐心，他等了这么久了，如今又怎么会急功近利？

“暮霭，是我们初识时你留下的一个标签”，周岩含着笑，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那时候我来上海，就想怎么才能找到你呢？那时候我像个傻瓜一样在查看，上海市竟然有6340平方公里，2500万人，我看着那组数据发呆，简直不知所措。”

周岩看了钟颖一眼，她依旧低着头，看不出她的表情，“后来我就想，总不能像无业游民一样四处游荡吧？就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店，把暮霭两个字写的很显眼，而且位置也选在市区去机场必经的路上，我想着，你总会有一天经过这里，被这两个字吸引着走进来。”

“可真没想到，我们重逢是在孤儿院，就算不领养周，我也常过去帮忙，所以，所有的善意都会有一份回报的，对不对？”周岩开心的摸摸钟颖的头发。

“其实我第一次去时就看到你了，那天你忘了身份证，我还在跟院长请求把周一让给我呢，然后你就回来了”，钟颖抬起头，皱着眉看了一眼周岩，“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心想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是第一次听钟颖讲这场际遇，周岩有些生气的抱怨，“你这小东西心可真大，你不怕再也遇不到我了？为什么不叫住我？”

“你现在在做什么，结婚没有，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那时搞的清楚？”钟颖理直气壮的回过去一句。

“那现在呢，现在你知道我了吧？”周岩有时候就突然会露出一分癖性来，本来深情款款的说着话，这会儿又把脸几乎贴在钟颖脸颊上，咄咄逼人的问起来。

钟颖生气的“嗯”了一声，然后用力把周岩推回去。

“我们一起把周一抚养成才好不好？”周岩问题越来越透明了，可钟颖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低着头认真把玩着茶具，就是不肯应答。

“钟颖，之前我讲过，但又没明确的讲过，我觉得，爱情是需要明确的，含含糊糊不是相爱的态度，不是牵过手、拥抱过就可以成为爱人，更需要的是明确答复”，等不及钟颖回答了，周岩一股脑说起来。

“钟颖，我知道你遭遇过很多不幸，也能感受到你内心的不安，可是治愈一个人最好的药，难道不就是被爱吗？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好好爱你！”

周岩几乎是眼含热泪，这些话，其实憋在心里几年了，好不容易找回了钟颖，却又不敢却都说出来，小心翼翼靠近着，如今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资格。

钟颖低着头，脸蛋儿红彤彤的，她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只手在裤子上慢慢摩挲着。

“明天是他们的忌日了”，冷不丁的，钟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周岩轻轻握住瘦小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以后，我们一起祭奠他们，好不好？”

钟颖含着泪，抬头看着周岩，“我只是不知道，该带你回哪里，又能带你去见谁，不是所有情侣都要回一次老家吗？”

“傻瓜，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家呀，我们在的地方就是家”，周岩满脸真诚的看着钟颖，他显然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钟颖伏在周岩胸膛上，嘤嘤哭了起来，“我真的好想他们。”

轻轻抚摸钟颖的头发，拍打着单薄的肩膀，这一刻，连周岩也不知道该怎样抚慰心爱的人。

那些生命难以承受的痛，真的难以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