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映射于鬼界宛若静水流深,淌过落叶与残花,流向忘川之境,好似笼着薄如轻纱的梦。
无名拜别钟觉浅后,不知不觉已走至罪域的偏远之地。
此处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浓雾缭绕其间,阵阵腥风令无名欲呕。他的视线掠过那片猩红汇聚而成的血河,遍地残肢破体,不由得抿了抿嘴,快步走过这里。
罪域处于幽冥之上,这片血河成为了两处地界的分界线,不时会传来深层之底的剧烈震动、声声若有若无的沉闷魔啸。四周寸草不生,飘荡着无所归去的孤魂野鬼,令他深感阴森恐怖。
不过与此前不同,他的心中淡去了原来的惊恐畏惧,更多的是些许不畅快。
无名并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所想为何,只觉头脑一阵昏沉。明明还是当初的他,眼前也是原来的鬼界罪域,但此番前来此地之后,好像一切都与原来不太一样了。
长生长漂泊,复醒复来归。满目苍凉,满心伤悲。仿佛能求得,却偏偏求不得。
无名只好去想他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渐渐唤起了噬鬼的通感,不然他何来伤春悲秋之感。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他的心脏,这颗被噬鬼的幽冥鬼火重铸的心脏。
心情复杂。
无名第一次想要认真思考有关“情”的问题,回想起痴僧由爱化为疯魔的执念,但当时他并未感觉到“情”之难得。
哪怕从他人视角去看待这前因后果,他也并无真切的亲临之感。无名感觉自己似乎生来就被抽走了七情六欲,嘴上常讲自己爱财,更像是他给自己的一种寻求自保的伪装。
遽然,又一阵寒意侵袭全身,无名不由一怔。
他感觉这颗心脏虽然是重新生长出来的,但却更像空心物。不过,原装的那颗心脏好像曾经也让他有这种感触,没有“实感”。
至于这种实感,无名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与昭隐很相似的黑色身影,骤然间那人回首,从昭隐的面目转换成为一张他不曾见过的脸。
他感觉浑身被斧子劈开一般,那男子的双眼死死勾住无名的视线,下一秒好似要将他生吞。
“那个人……”他不禁喃喃道,双眉不由得拧在一处。
这人像极了他当时在回忆画面中看到的那个男人,渡长渊。
真是奇怪,这几日经常在他眼前浮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难道这些是噬鬼的记忆?不,他神情顿然凝重起来,心道:这些……看起来更像是沈知遇的记忆碎片。
但当他再想细细回忆那人的模样时,却又只记得那阵阵重影,人像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模糊,分辨不清。
他顿感头痛欲裂,扶着一棵古树想让自己的痛感得以缓解片刻。
这时,一只手猛然从背后搭在他的肩上,使他浑然一惊。竟然有人在他还未觉察到就站在了他的身后、并搭上来一只手?!
“谁!?”
无名随即以手御火并直接盖在那人手背上,随即趁势转身立于他的面前。
竟然没人?
无名的手扑了个空,反倒直直烙在自己肩上,只见火星点点闪烁几秒,便熄灭了。
或许是什么孤魂野鬼在逗他寻欢取乐,毕竟无名还没离开这鬼界罪域,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此时此刻,似有悲戚箫声从远处飘来,箫音哀怨缠绵,萦绕于无名耳畔。其声呜呜然,如愿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曲洞箫,婉转凄切,无名不禁回神,侧耳倾听。
还不等他再多听些,箫声不知为何中断,倒惹得他心中竟如如猫挠般微感不适。
这是从何处传来的箫声?他方才并未锁定方向,但这声音听起来应是有些距离遥远,顿生疑惑。
但眼下,无名不愿在此处再多想片刻,便快步离去。
他意欲回去整理鬼界卷宗,想去搜集有关南阳国人皇的过去。
不出所料,无名连人皇名字都找不出来,更不用谈其他的文卷综述,甚至还不如沈知遇,好歹他还在鬼界留下了三个字。
无名陷入沉默,微垂眉眼,紧抿着唇,盯着这重重卷轴。
这些卷轴文书看似被整理归类,但是与无名之前重新分类摆放的位置明显不同,就连上次找到“沈知遇”名字的那一长卷都不见了。
这里……是被什么人又翻动过吗?
还未等他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又猛然发觉包括钟觉浅在内、时间线在长安国建国之后的鬼界卷宗也随之一同消失。
真是奇怪。
无名双目骤然闪过一道冷色,眉头一皱,心道:想不到连钟觉浅的那册卷轴都不见了……但愿不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他定下神来,捋了捋思绪,将画皮、镜生、血疫的名字单独记录下来,试图去寻找有关他们的鬼宗,但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那个称呼上,眉毛一拧。
“血疫……”无名喃喃低语着,满腹疑惑不解,“这究竟是什么鬼?”
顾名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