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记成衣铺共有两层，一层卖成衣，二层是厢房，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董掌柜让田秀儿带着儿女，先去二楼的第一间厢房等着。

推开隔扇门，田秀儿愣住。

这是她见过最精美的屋子。

正对着门的是两扇开窗，四月底的春风温柔又多情，撩拨着月白色的窗幔，与之共舞。阳光跃过窗棂，闯进屋内，将屋子照得亮亮堂堂。

东西两侧的陈列架上，摆满各色布匹。

董掌柜极具审美，很会搭配，布料颜色虽多，却杂而不乱，看起来很和谐。

最中间则摆放了一张枣红色的月桌，桌上还放着一套白瓷茶具。

路二虎恰巧有些渴了，抬手就想倒水喝。

“二虎！”

田秀儿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别乱动，先忍忍，待会娘带你们去茶棚喝糖水。”

万一碰碎了，是要赔钱的。

思及此，田秀儿坐立不安，局促地踱着步子，并警惕地盯着儿子，防止他乱摸乱碰。

路雁回被她转得头晕：“娘，坐下歇一会儿吧。

“圆凳结实，坐不坏。”

“哦。”田秀儿想想也是，一屁股坐下。

“娘，董伯伯一定很中意您的绣活吧！”路雁回手托着下巴，趴在月桌上，试图把话题引到工钱上来。

她亮晶晶的眼神中，满是孺慕和赞叹。

田秀儿腼腆地笑了笑：“应该是吧？”

“肯定是！不然董伯伯也不会主动给您加工钱呀！”

路雁回双手合十，满脸期待：“独家绣娘听起来就很厉害，工钱一定会有更多吧？

“娘觉得一个月多少合适？”

田秀儿低头思索片刻：“八百文？”

她绣一把团扇，用了二十天，挣了七百文。

一个月，再加一百文，就是八百文。

相当于宽哥扛八十天麻包。

田秀儿很满足。

路雁回恨铁不成钢，掰着手指头算道：“娘做一把团扇，需要二十天。一个月三十天，能做一把半。

“至少也得一两银！”

田秀儿想想，觉得有道理。

“行！待会娘跟董掌柜说，一个月至少一两工钱。”

“娘，您先别急。”路雁回急忙阻止。

“董伯伯说想聘请您当独家绣娘，也就是说娘以后只能给他们家做绣活，万一再有别家给价更高呢？”

田秀儿犹豫：“那我再去找价格高的那家？”

“......”

路雁回沉默一瞬，才道：“娘，董伯伯肯定会跟上次一样，跟你签契约，请官爷见证。

“您若违约，不仅要赔钱，还要挨板子。”

一听说挨板子，路二虎来了劲：“我还没见过官爷打板子嘞！”

他想以后考武举，当官爷！

如果娘要挨板子，他肯定得去看看，提前学习一下。

不过......

“娘，听说挨板子还要脱裤子，会把屁股打开花。您还是别犯法吧。

“......实在忍不住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母债子还，我替您挨？”

顺便近距离感受下......

田秀儿被吓到了，先拍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

又连忙对雁雁说：“娘如果答应了做董记的独家绣娘，就不再考虑别家了。”

她不想光屁股挨板子！

路雁回了解，循循善诱道：“所以，要么不做独家绣娘，要么待遇足够好！”

一两银子不够搞垄断，董伯伯得加钱！

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女娃，人前出头，未必是好。

是故，她想先跟娘商量好。

待会儿才能放心地看大人谈事。

田秀儿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要不，我一个月要二两？”

二两银子，相当于宽哥扛二百天麻包。

在路家村，已经算不少了。

更何况，还不要扎本钱。

路雁回笑眯眯道：“娘真厉害！二两银子能买好多糖葫芦呀～”

“小馋猫。”田秀儿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第一次登古代的二楼，路雁回有些好奇。

了却心事之后，就坐不住了。

她从圆凳上秃噜下来，蹬蹬跑到窗前，扒着窗沿，踮起脚尖，俯视着人头攒动的丰攘街。

接着目光抬起，平视对面的小楼。

斜对面是一座茶楼。

二楼雅间内有人点了琵琶女，有人叫了说书先生。

总归都是有钱人家，不屑于在大堂内与人挤，想听什么直接单点。

丰攘街算不上开阔，两座楼相距不远。路雁回在对面二楼，也能蹭上几耳朵。

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声和缓幽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