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未免伸得有些长了。”月色的尽头处，一名身着黑色儒衫的伛偻老者正平静地站在那里。

月色映照之下稍显阴沉的面容上瞧不出喜怒。

“哟，这不是白国师吗？怎么现在还有闲心到我这小地方来逛一逛啊？就真不怕一道神雷劈下来，辛辛苦苦得来的修为全都作了他人嫁衣？”年轻山主温和的笑了笑，依旧慢慢悠悠地走在月色下的山路上。

白川淡淡一抬手，便只见一道流光划破苍穹，笔直地坠入雀笼山附近的一处小村庄中央，纵使年轻山主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可还是稍稍慢了半分。

原本温和的面庞上顿时多出来一抹无奈。

那玩意儿修起来的话，可是挺麻烦的……

白川并不想在此地大开杀戒的意思……对一村子无辜的百姓出手……白川既不会那样做，也不屑于那样去做……

对方至少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年轻山主觉得这一点，世上大概没多少人会比自己要清楚。

不过瞧着对方只是随手一击便轻易摧毁了雀笼山传承已久的护山大阵的核心……自己目前应该是打不过对方的，年轻山主想着，便只等白川后文。

若是对方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来砸场子的话，那自己也就只能认栽，毕竟对方连命都不要了，自己为什么不能满足一下对方临死前的心愿呢？

“别动魏遥，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雀笼山从人世间除名，也并非不可能。”白川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状态不是很好……

他受伤了？那自己是不是能想办法找个机会弄死他？反正看他不顺眼那么多年，真有机会弄死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想法只是在年轻山主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便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人世间不能没有白川……这是一个既让人无奈，同时也是诸多顶尖修士们所默认的一件事情……

“不过是和小家伙下局棋而已，至于吗？或者说……你真觉得自己那学生会输？输的一败涂地的那种？”对于这对先生弟子的关系，年轻山主倒是一直都挺好奇的。

白川摇摇头，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只是给眼前男子一个简单的警告而已，若是对方听了，那就好，若是不听，那么不好也有不好的方法去应对。

“你就这么在意你那弟子？不过你要是真的在意的话，恐怕也不会在我这儿了……白川，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你真的把那孩子当作自己的学生吗？还是说，这也是你算计的一部分？”年轻山主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一直盯着对方那张苍老的面庞，似乎想在那张苍老到连岁月都再难以留下痕迹的面庞上瞧出些许情绪的波动……相较于那些人世间的老婆老牌云巅境来说，白川其实很年轻，年轻得都有些过分了。

不过对方那愈发苍老的容貌，显然是有着什么秘密的……但是那是白川自己的事，年轻山主如今问的则是魏遥的事，那个瞧着有些不一般的少年，自己推演不出对方的未来，就好像这孩子压根儿就没有未来一般……但这也是说不通的，就算是死人，轮回之后也有着完全与上一世没有任何关系的另一段人生，不过那孩子却不一样……他的路，是断的。

不过是被认人为斩断的，还是先天就是断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自己跻身云巅境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出来一点儿端倪出来，可如今这世道，不是自己不想啊，而是这大道不准……早知道就早点儿跻身云巅了……好歹还能多逍遥一阵子不是？

“你觉得呢？魏遥是我的学生，这一点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倒是你，不觉得对我的学生下手，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吗？大世之中，雀笼山不愿意过多参与，可以，但是若是连自己的本分都不能守好的话，可就真别怪这人世间无情了……”白川最厉害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境界，或者是那几本上古遗传下来的功法，他最厉害的一直都是那玩弄人心的本事。

他能让世人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同时也能通过一两句话，一两件事而摇身一变，成为拯救人世间的大善人……所以白川的话，可以信，却绝对不能相信太多，这些，大都是通过血淋淋的教训而得来的。

所以当白川这样说的时候，年轻山主的内心便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月光之下，人心也变得如那朦胧月色一般，变得愈发难以令人琢磨起来，而在无霜洲最大同时也是最现代化的港口城市，水君城外的海洋上，一艘跨洲邮轮正缓缓地朝着着水君城驶来。

瞧着那与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城市差不多的霓虹灯光，顾清只觉得自己如今的思绪有些复杂，一方面是由于别洲的商人发现了此地的机遇，所以开始对这片说实在已经贫瘠的有些夸张的无霜洲进行了一场血淋淋的投资……结果自然是各有各的说法，原住民们自然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同时也得到了先进的技术……商人们赚得盆满钵满，但也是引起了文庙的不满，这才稍稍收敛了些许……若是这个时代没有文庙守住人心的最后一份底线的话，这世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