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三点多,豆腐作坊前,刘老头跟他儿子将一桶桶豆腐合力往牛车上搬。
“刘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作坊里点着两盏煤油灯,刘老头上了年纪,眼神已没有年轻时那般好,只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过,凭着这个声音也认出了来人。
“韩小子咋来了?”
也不怪他这样问,韩恪每三天送一次鱼,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律。昨天已经送了,不知今天怎么又来了。
韩恪一手拎着木桶,一手拎着竹篮,笑着解释:“昨个儿兴旺公社下面有两个大队都讨媳妇儿,将我送过去的鱼都买了,供销社让我今天再送几条过去……”
这类的事时有发生,不过每次供销社让第二天再送一些,韩恪都没有同意。
水库里的鱼生长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天天捕捞,所以他每次都是定时定量,从未更改过。
只是这次……两天对他来说,有些难熬……
等豆腐全部搬上车,韩恪才将木桶拎了上去,刘老头将马灯挂在牛身上,两人依次坐上板车。
刘老头是个老练的车把式,这头牛与他配合多年,很有默契,他只轻轻踢了踢车辕,牛便迈开蹄子,拉着板车缓缓前行。
韩恪将篮子紧紧抱在怀里,好似生怕它因颠簸而翻倒或掉落。
“你这抱的啥,咋不放后面?”
今天韩恪只带了一个木桶,后面还是有位置可以放篮子的。
韩恪垂眸看了眼篮子,抬眼看向远方,眼睛里满是柔光,他浅浅一笑。
“大队长家要给孙家沟那边送点东西,我顺路就给捎上了!”
刘老头了然地点了点头,感慨道:“还是何家人厚道啊!对嫁出去的姑娘这般上心……”
庄户人家大多都重男轻女,姑娘们从小就被灌输着要为兄弟们付出,兄弟们就是你的靠山的毒鸡汤,出嫁后也要多为娘家兄弟着想,只有娘家好了,出嫁女才有底气。
不让出嫁女往娘家扒拉东西的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而像何家这般对待姑娘的,在他们河坝湾,甚至是整个公社,屈指可数。
毕竟这年头,谁家的日子不是紧巴巴的?就算饿不死,这些东西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是老大家的那个……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同是苦命人,又何苦为难苦命人?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长路漫漫,途中甚是无趣,以往两人总是谈天说地,以此来打发时间。
只是今日,韩恪无心回应,只希望这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
竹园这边,邵长昀起来,本以为何文煊会像往常一样去跑步,谁知她却挑着箢箕不知道干嘛去了。
何文煊说要养猪是认真的,养猪不但有肉吃,交任务猪也能得到一笔钱以及一些布票,就连猪粪上交了都能帮她挣工分,实乃一举三得的买卖!
至于拿什么喂,她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明天就要去上工,何文煊准备今天将猪圈砌起来。
猪圈不比鸡圈,竹子木头随便弄一弄就能成型,猪圈得大一些,还要结实一些,不能让猪跑出来了。
要是跑出来伤了人,那就不好说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猪要是饿急了,可是会吃人的!几年前,隔壁公社的一个小孩的脸不就被猪给啃了?
丘陵地区也有丘陵地区的优势,有山有水,河边最不缺的是石头,山地上最不缺的就是黄泥。
等邵长昀将水缸挑满时,何文煊也挑着石头回来了,他这才明白她去干啥了。
也怪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怄气还是怎么的,居然将这事给忘了。
“我去挑,你做饭……”
何文煊将石头倒下来,本想说不用,之后又依言去了灶房。
亲兄弟明算账,但若是太过计较,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反正猪养出来,他肯定也是要吃的,光吃不动,自己的心里可平衡不了。
吃过早饭,何文煊又重新做起了挑石郎。
而韩恪那边,也终于到达了兴旺公社的供销社,他将鱼送进去结了账,又帮着刘老头将豆腐搬下来。
“刘伯,孙家沟没多远,我就不坐牛车了,回头的时候,我就在孙家沟的村口等你啊!”
豆腐还要过秤,有那功夫,他还不如直接去,还快一些。
“你急啥子哟!这段路也不近,你就跟着车一起呗,反正也顺路!”
韩恪踢了踢腿:“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我还是走一走……”
说着就挥挥手,往孙家沟那边走去,刘老头看着他疾步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
“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
孙家沟的人基本都在上工,孙家也是大门紧闭,韩恪冲隔壁的篱笆院子招了招手,那边一直注视着他的小男孩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