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守在我身边的人好像是我的姐姐宛罗。

姐姐变了许多，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她凄冷而凌厉的眉眼。

我以为在见到我时，至少她是高兴的，虽然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地面在晃动，周围的白纱帐轻轻飘舞，我应该还是在船上，不过似乎换了一条船。

我蓦然想起希宁告诉我的，猛的掀开衾被扑向姐姐的脚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抬起头时已泪流满面。

我拽着阿姐的衣裳，几近癫狂。

“姐姐，希宁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阿爹阿娘还活着对不对？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是不是我害死了阿爹阿娘，是不是我害了你和姐夫，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阿姐的第一个举动是甩了我一巴掌，我哽咽的呢喃戛然而止，她蹲下身与我平视，拍着我的背。

“小意，我给你这一巴掌，不是怨你怪你，只是希望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她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调整情绪和措辞。

“阿爹阿娘已经不在了……”

我能听到我的脑子里有一阵杂乱的轰鸣声，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如果不是阿姐双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扶住我的身躯，我就会倒地不起。

之后，血气上涌，我吐出一口鲜血来，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我闭上了双眼。

我想静静的想一想，是从哪里开始出错了呢？

是他焰火般绚烂的双眼。

是他留有余温的外衫。

是他凉薄双唇的吻和似是表明思慕的香囊……

而后，关于他对我的所有折辱我都忘却了。自打翻药碗的那日起，我没有一刻不在恨自己，恨自己没有顺着他的心意，恨自己的不识时务。

我原以为，其后所有的伤痛，都是我应得的。

爱一个人，不正是如我这般，明目张胆，飞蛾扑火，烈火焚身，自讨苦吃么？

他可以伤害我，因为我爱他，自入宫起，我的一切便交与了他，但我阿爹阿娘阿姐不是。

“阿姐，你曾说幸福是晨光入户，今朝伊始，所爱之人，酣睡在侧。我曾经做到了，可为什么我现在并不幸福？”

阿姐不答，她似乎忘了我们一起看鸳鸯嬉水的时光。

我抬起头，泪干结在脸颊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双亲已经逝去了的事实。

“阿姐，你说爱是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的爱了，却变得这样不幸？”

阿姐拧了一块湿毛巾帮我擦脸，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爱是互相帮助，互相成就，荣光共享，苦难同当，不离不弃。因为爱，我隐姓埋名在南江城寻找阿皓，历经千难，终于与阿皓重逢。”

终于，我能直面这个事实——辰宇对我毫无爱意，全是利用。

起初和陛下一起拿我当质威胁阿爹，而后将我培养成顺手的棋子，蛊惑我，让我的怯懦和犹疑酿成阿爹毒杀辰宇计划的失败。

其实我一直知晓，辰宇从来都不无辜，是他和他的母妃害死了皇后，谋害大皇子未遂。

“阿姐，”我哽咽着，“既然找到了希宁和姐夫，我们一起回去报仇。”

年后的暖阳带了一丝生气，白雪飞舞的季节终究过去了。

我着一袭青衫再度站在辰宇面前时，已不复从前。

“阿宇，我将希宁公主带回来了。”

还是在分别的庭院重逢，那株花已经完全凋零的树下。在我与希宁进来之前，他屏退了所有人，因为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紧紧盯着希宁，看着她被白色绷带包裹着的手，竟然展露出怜惜之色。

“霏儿，你受伤了。”

希宁冷哼一声道：“我不需要你这令人作呕的关心。”

辰宇上前几步欲拉她的手，我挥剑抵在他的胸口上，从希宁来时目光便黏住她的辰宇，此刻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眼里还是不以为意的戏谑。

衣襟渐渐被血迹所浸染，此时他低下头，看着我纹丝不动的剑和丝毫没有颤抖的手，脸上才逐渐爬上一层不可置信的神色。

跟随他习武这么多年，我看出他想要动手的迹象，剑锋一震，架在了他的颈项。

“不用挣扎了，你的武艺高低，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学着他的样子，我唇角也勾出一抹戏谑的弧度。

“怎么回事？派去的随从和暗卫为何没有向我禀报你叛变的消息？”

“这个，你得问问那些不省人事的随从和暗卫，以及出谋划策的大皇子了。”

话音刚落，阿姐和姐夫便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一群禁卫军一进门便将辰宇围了起来。

我观察到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分崩离析，而后又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样子。这么多年，我被这副皮囊蛊惑，而今方才有幸看到他伪装背后的真实面目。

这一刻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