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奕孤君突然鼻头一酸,忙不迭用手捂住嘴,眼皮半掩,眼眸一瞬润得波光粼粼。
“自小孩儿便喜欢您为我打理衣装,二人无需作声,心头自会暖和起来。”奕离长叹一声,扬首望天。“也不知下凡之后,还会不会有人为我打理这些......”
“够了!你莫要再说了!”
奕孤君的语气沾着啜泣声。
“这是你自己活该!没那样的实力,还逞能去开天渡劫,明明那天灵力不够充沛,就是四彩天也要硬着头皮去破天,品仙的劫,也不找几人为你护法,真以为自己被冠名剑仙之后,便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她红着脸斥道,双手突然死死地抓起眼前人的衣领,卷成拳状。
“......为什么,为什么!娘明明时时刻刻都在劝你,莫要逞能,莫要逞能!你却总是不听!”
她的牙被咬得咯咯作响。
奕离看到一向冷漠高洁的娘亲出现这样的激动情绪,心头登时也是五味杂陈,鼻头酸溜溜的,但他忍住没哭出来。
背负着剑仙之名,有泪不轻弹,一生只与剑厮,与剑守,他的心不冷,但剑仙之名总是落寞的,与风同游,自由畅快,他却不得不冷。
“孩儿今日不想与您吵。”
自大战之后,他们已经吵了整整三天了。
奕离咂咂嘴,不敢与她对视。
声音小到如同一阵清风自口中吹出,没入这云野风中,成了这沧海一景。
“离儿......”
奕孤君声音颤咧咧地叹了口气,无奈与心酸,念叨着他的名字。
同时用手捧过他那张苍老无比的面孔,如今俊秀面庞已不在,但她依然端详地很动容。
仿佛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倔得不行的顽固孩童,而非一个落魄剑仙。
“孩儿,还有机会么?”
奕孤君没有回应,只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胸口处的一枚碧绿护符。
随着“叮”的一声,数十只金粉蝴蝶一显而逝,一把青色长剑赫然悬在了护符前。
剑长约三尺,剑颚至剑尖由青渐白,剑格呈桃花状,向外而开。
“这是你阿爹留给你的。”
奕离看到那把剑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微张的嘴不由地抽动了下,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这是......青鸾?”
奕孤君听后,目光移开,柳眉轻蹙地轻叹了声,颔首道,“你爹也同你一样的倔气,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他知道家族对你好是为了振兴家业,是死是活不过家族中事。”
说到这,她突然面露苦涩,“这把剑,是他请人带去了品界,卖了好些家当,才为你修好的。”
话音刚落,奕离先是一愣,颤巍巍的嘴一开一合,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副威严神武的面庞。
“爹......”
双手慢悠悠地捧过那把剑,在触及剑身时,一阵冰冷感钻心而来。
一瞬之间,似是梦回了好多年前。
当牛地界兀睺一族勾结人族强行攻天,污秽之息遍布仙宫,史称淮剑之战。
战于淮北岭南,一年不休,兀睺极阴之气妖化天界众兽,蛊惑下仙反目成仇。
奕氏仙家首当其冲,也是当年,少年奕离首次问世,天赋极异,一人千里取首级,千军万马不敌,只惜少年大气未成,加上人族近战极勇,阴招尽使。
仙辈法器法阵并用,不敌二者一体。
将沦陷之际,天道突降下一把青色长剑,落到少年之手,而后如同神灵降世,一人一剑,剑气威当四方,一斩而下。
污秽之息被其剑鞘定于青峰山间,剑断,兀睺首落。
自此仙人缅其功就,待其涅槃。
故予名曰——青鸾。
“青鸾一剑,威当四方,如今已不再有以往神通,你爹能把剑修好,却再也修不好这剑心了。”奕孤君轻叹一声,抬头望天,“你爹给你这剑,想必也是盼着你在凡间,也能闯出如当年般的功就,莫忘初心。”
“你啊,平时总是埋怨你阿爹凶你不在乎你,却不知他总会在你不在时偷偷夸你,与外人说得那般自豪,如今你将走了,他日日都为你这事操心,不来见你,许是也不想让你看到他哭的样子罢。”
奕离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看剑。
突然,一滴豆大般的眼泪落在了剑身上,奕离低耸着肩,捧剑的手微微颤抖,双眼已是湿润不已。
人有情,剑仙亦如此,只是剑仙不曾动容,一动容,只随剑而动。
这一剑,斩断了他与阿爹间那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隔阂,至终,他唯一落下的泪。
随着一阵风突转向,云雾被吹得四散而去,一只白色孤舟自云崖边正缓缓逆流而上,上面站着一个胡子仙人,便是这艘出界舟的摆渡人。
他边荡着桨边吆喝道。
“舟不载仙,上舟成人,先看家章,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