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齐唰唰地对我行了个响亮的军礼，然后异口同声地大声说道：“沈先生，陆少帅他，光荣牺牲了！”

响亮的声音，使得我脑子“嗡”了一声。

我脚上一软，丁香和孟小蝶立马过来扶住我，才没有歪倒下去。

丁香连忙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

我缓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忽然牺牲的？闽城打仗了吗？”

其中一个士兵嘴快，抢先说道：“也不是打仗，其实这几年世道都这样，平时有事没事，也都是打来打去的。我们这些人当兵，也都换了好几个头儿了。不瞒先生说，我原先是魏督军手下的呢。”

我原本是不大信的，陆楚寒一个靠着军功一路爬上去，年纪轻轻就坐上这种位置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就牺牲了？

但他一提到魏良佐，我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姓魏的差不多也是白手起家，一路辛辛苦苦混到这一步。

然后被陆楚寒给割了脑袋。

那么又有个别的厉害的人物，跑来割了他的脑袋，又有什么不可能？

另一个士兵斟酌着语气说道：“陆少帅跟一些南方割据势力已经缠都好多年了，最近他们屡次挑衅，还劫我们的粮草道，陆少帅看不下去，就带着人去跟他们的督军谈判。”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哪知道他们不讲武德，陆少帅带人一进去，他们二话都没说，直接埋伏在里面轰手雷！”

我问：“这种事情，你们事先没有预判吗？”

那士兵有些愤然：“别说是陆少帅，就连我们这些底下的士兵都知道，他们的军队实力远不如我们，就算是弄倒了陆少帅，也没有实力把我们都收编。而且做上面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这么做对他们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另一个士兵补充道：“事情发生后我们才听说，是他们督军的姨太太跟手底下一个副官合谋，自作主张干的好事，想抢个首功，结果坏了大事，现在那个姨太太正被吊在城门楼上暴揍呢！”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追问道：“那陆少帅现在是什么情形，人带出来了吗？”

两个士兵语气都有些沉重，一个说道：“带是带出来了，但是……军医还是拼凑。”

另一个说道：“还请沈先生节哀，少帅其实前两个月就跟我们交代过了，他在军中难免有些……若是他有什么不妥，让我们一定要通知到沈先生您。”

我嘴上说道：“通知我做什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么大的事，我心里大受震撼，连手上的酒杯倾洒，酒水都浇在了自己的鞋子上都丝毫没有察觉。

丁香看我脸色不对，连忙把我扶进去休息。

“今天这事还不知道真假，咱们要不先回去，等回去再说。你快别这样，顺顺气，可别惊吓着肚子里这位。等会我马上替你开点安神休息的汤药，你喝一点，咱们好好休息。”

我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心里还是不安稳。

心里总是感觉到慌慌的。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陆楚寒这个人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孟小蝶跟进来。

“你要是这样坐立不安的话，还不如当即返回闽城去看看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记得有一班夜间的火车，倒也不必非得等明日。丽莺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两口子留下来新婚蜜月就好，我陪你回闽城。”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就跟着她们一起，买了晚上的火车票，乘坐火车，连夜赶回了闽城。

到了闽城，就看到火车站的广场上有人在卖报，还高声大喊道：“重磅！重磅！特大新闻！陆少帅被齐督军的姨太太给炸死啦！齐督军把姨太太吊在城门上打死啦！报纸十文钱两份，今天全是大新闻！”

我朝着卖报的人努努嘴，丁香立马过去，买了两份过来。

一份官方报纸，另一份是花边小报。

官方的报纸上四平八稳地报道着陆楚寒跟那个齐督军的矛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两个人的矛盾很深，而且已经你来我往地斗了很多年。

南边军阀割据，我虽然知道有这回事，但一直不知道闹到什么程度，现在猛然意识到，对于陆楚寒的事情，我其实知之甚少。

我只是嫌弃他每天大半夜的偷偷跑到我房间里来。

但我并不知道他白天都在做什么，是否有危险，是否会因为夜里没睡好，睡眠不足而有什么危险，或者影响致命判断。

我们叫了辆黄包车，一起先回了顾家。

刚一进门，就见顾大少脚步匆匆的，正要往外走。

“大哥，出去啊。”

我有气无力地叫了他一声，顾大少看到我，脚步停下来，目光温吞地落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