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

外面的枪炮声果然渐渐的小了，也越来越远。

李副官一直站在我的门外慷慨激昂地大声喊话。

我在屋里听到他的声音，莫名的觉得无比心安。

顾三少也在外面喊道：“若若，你加油，我们都在等着你和大外甥呢！”

顾襄跟着喊：“姐姐！你会让我平安当舅舅吧？我都期待好久了，我要把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老虎送给他！”

在一些瞬间，我躺在床上，在大片的痛楚中，感觉到自己是被所有人爱着的。

稳婆和丁香都在鼓励我。

“大小姐，你快用力，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了！”

“小姐，你再用点力，很快了，很快了！”

我感觉自己很虚弱，丁香拿了碗过来，扶着我给我喂了几口加了很多红糖的参汤，我喝了几口以后，感觉精神好多了。

铺天盖地都是疼痛。

在疼痛的间隙里，我依然听到李副官和我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在外面大声安抚我。

天色渐明。

在剧痛中，一个稳婆伸手在我肚子上有技巧地按了几下，随后我忽然感觉到身子一松。

所有的疼痛，在瞬间忽然全部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忽然美好起来。

随即听见所有人都惊喜极了，七嘴八舌地说着，“太好了，生下来了！”

“是个大胖小子呢，足有七斤吧！”

之后我又觉得身下一热，几个稳婆似乎更高兴了，“哎呀，胎盘也下来了，很完整！”

“母子平安，真好！”

其中一个稳婆拎着孩子的脚，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哇……”的一声，孩子响亮地哭了出来。

两个稳婆带着孩子，到旁边去清洗。

几个稳婆和女医都道：“大小姐身体底子好，营养也好，瞧这孩子生得多好！”

“是啊是啊，头发长得这么好，就跟半岁的孩子似的！”

“皮肤也白，干干净净的，哎哟，我接生了一千多个孩子，都很少见着长得这么好的！”

“五官也好看，一生下来就这么漂亮，往后肯定是个标致的小伙子，我瞧着比四位少爷都要好看呢！”

“能不好看吗，也不看看孩子爹是谁，陆少帅可是咱们整个闽城公认的好看！谁家姑娘见了他不倾心啊！”

“大小姐也漂亮啊，这孩子真是会长，完美遗传了爹妈的优点！”

“快，快抱过去给大小姐自己瞧瞧……”

“几位少爷也都等着呢，老爷子和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都在外头等着，快着些，快包好，别叫风吹着了……”

几个稳婆忙着收拾孩子，还有两个稳婆在帮我清理身体。

洗干净的宝宝裹在鹅黄的小被子里，小脸白白嫩嫩，稳婆抱过来给我看的时候，居然咧开小嘴对我笑了笑。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稳婆就赶紧把他给抱出去了，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喊：“恭喜老爷子，恭喜几位少爷，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丁香几乎喜极而泣。

“小姐，太好了，咱们都很好！”

刚从剧烈的疼痛中解放出来，我感觉浑身都快虚脱了。

稳婆帮我清理过身体，盖好被子，外面呼啦一大家子人就都进来了，一个个又开心，又激动，却又找不到什么能帮忙的地方，站了满地直搓手。

“若若，若若，太好了，生下来了！”

我疲惫地跟他们点头应了一声，顾大少连忙道：“既然母子平安，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丁香，你辛苦些，照顾好大小姐。”

丁香抹了一把眼泪，脆生生地答应着，“知道了，我会的！”

东方正破晓。

外头几乎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我听见有军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一溜小跑，飞快地靠近院子，然后在院子里站定，“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

“顾家安全了，闽城，也安全了！”

像是在给全家上上下下做一个汇报。

说完，就直接冲进了屋里。

“对不起，我……我来晚了。你……还好吧？”

陆楚寒一身军装，挎着枪，大步走进来。

他身上沾着一片一片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这一身，血腥味，硝烟味，还有外头的露水味儿和汗味，交织在一起，呛得我微微皱了下眉。

大概是想起来我嗅觉比一般人更灵敏，他迟疑了一下，直接走到外头去，把衣裳给脱了，跳进了院子里的人工湖。

几分钟后，陆楚寒一身干净的白衣，大步走进来，从佣人手上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两下滴着水的头发，然后半跪在我床边，伸手将我搂在怀里。

一片寂然无声中，他缓缓抬手抚摸我的脸，轻轻描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