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晚上并没有歇在这里，来了一趟宜春居似乎只为了看南枝跳一支舞，送她一串项链。

南枝对着铜镜，将项链在白皙的脖颈上比了比，颗颗南珠将她衬得更加冷艳贵气。

她本来不想收，但听到顾璋的话，却又鬼使神差地收了下来。

知己么？

她想到自己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登台。

上京素有以舞定身价的传统，姑娘们的第一支舞会被客人们竞价，最终的价格越高，姑娘们的地位自然也越高。

那晚，她站在高台上，跳着精心编排过的《琼楼》，看着下面人头攒动，看客们一个个露出或痴迷或猥琐的目光，心中自是十分不屑。

他们根本不懂这舞曲！

也是那晚，顾小世子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为她一掷千金。

那一夜，上京城都知道了宜春居有一位南枝姑娘。

她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顺心了许多，也不用看许多人的脸色了。

虽然，他看起来与另外那些纨绔公子没什么不同，若有，那也只是比其他的纨绔带的银钱多一些。

顾璋就这么来到了她的眼前，她以为他也什么都不懂，只是附庸风雅，浪荡风流。

却慢慢发现这人其实懂得她的舞，赏得她的琴，品得她的酒，会给她带天南海北的新奇玩意儿，会给她讲大千世界的奇闻异事。

也会在有客人找事的时候护着自己。

宜春居都知道她有顾世子罩着。

这人，其实很好。

只是，像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奢望有什么知己。

南枝看着铜镜中的人轻轻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笑。

听闻大楚的使团还有三四日就要到了，她必须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南枝将项链小心地收到一个刻着梅花的小盒子中，锁进了箱子的最底层。

将心思敛好，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是在婢女红袖下午采买的点心盒中发现的，上面用银色涂料画着的一个竹叶花纹。

她收起了纸条，换了身男装，对着镜子化了化面容，轻车熟路地避开众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宋家老宅散开若有似无的银烟，不消半刻钟，面具男就出现在了阮九面前的空地上，这次他没有带手下。

他看到阮九懒懒散散地斜靠在一块石头上，周围全是枯草，也不嫌弃的样子。

“宋三小姐好兴致，半夜坐在宋家旧宅睹物？”

阮九听到来人的声音，不以为意地笑笑，连姿势都没变，“睹物思……仇？倒也不是不行，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面具男走近了两步，没有直接回答阮九的问题，卖了关子，“大楚使团马上到上京，到时一定会给宋三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

“宋良在时，你们也是这么给他汇报的？”阮九不满意他的回答，捡起一块石子凌厉地丟了出去，冷言质问。

面具男有些微妙地透过面具看了阮九一眼，“宋大人只管下命令，至于我们如何达成目标他不会过问。”

阮九才不信他的鬼话，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还不信任自己。

她从石头上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打量着对方，“你如何保证你们不会失手，将我牵连？”

“放心，宋三小姐，人马已经备齐，万无一失。”面具男一副胸有成竹睥睨傲然的样子。

阮九略略点头，还是表现得有些不放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可以不过问，但你们行动前须得告诉我一声。”

“好。”

得到面具男的保证，阮九准备离开，又听到他在背后说，“宋三小姐，大战在即，我们还需要你提供一些银两。”

阮九脚步一顿，回过头，“多少？”

“十万两。”

……

你当我是国库吗？

阮九前脚离开宋府，后脚门口的阴影处走进来一个人。

面具男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摆出了一触即发的姿态，眼中布满了警惕。

待看清来人的身形后，他卸掉了防备，周身松弛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人开口，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这里燃起了银烟，猜到你会来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这声音，竟然是上京头牌，宜春居的南枝姑娘！

只不过她此时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裳，刻意涂黑了皮肤和眉眼，已经不怎么能看得出上京头牌美艳动人的样子，但一双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

不等面具男开口，南枝问道，“你火急火燎地叫我出来什么事？”

语气中隐隐透着不耐，那神情分明写满了，你最好有事。

面具男眼神中透露着十分认真的神情，“大楚的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你一定要利用好身份之便，观察他们的动向。”

南枝嗤笑了一声，极为不屑，“观察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