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更觉得自己像欠了他们秦家什么东西似的,她决定要为秦家做些什么。
秦大宝愣愣的看着苏青,仿佛他完全没有意料到苏青会对自己父亲的病情如此上心,“不用了,这病看不好,在哪看都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大宝的目光在屋里四处飘荡,他一直躲避着孙莉莉的眼睛,不敢与她对视,仿佛他才是那个理亏的人。
孙莉莉继续吃着桌上的红烧鱼,没有察觉秦大宝的异样,她认为秦大宝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依然在赌气。于是她说:“看不看的好是医生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你赶紧把病历先寄过来,我跟苏青联系一下,还有,这病确实不能累,你妈让她好好呆在家里,我生孩子还有带孩子的事情,让她别操心。”
秦大宝瞪了一眼孙莉莉问道:“你是真的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孙莉莉头也不抬的反问道:“你说呢?”说完,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孙莉莉心中明白,孩子,是她和秦大宝那日渐黑暗的婚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道强光,当她在里面痛苦不能自拔、迷茫不辨方向或者暴躁轻言放弃的时候,这道光会照耀着她,帮她找到回家的路。
苏青拒绝了孙莉莉要送她回家的要求,她此刻最需要的并不是回家,而是在回家之前她必须拥有足够的冷静,充分的理由和十足的勇气去面对一个失望、疑惑、惶恐的丈夫。她不知道左安源是否会愤怒,在她印象里,她的丈夫是一个宽容而温和的男人,在他们相识结婚的五年多里,左安源似乎没有冲她发过脾气。“他是一个不会生气的男人”,苏青曾经如此给她的丈夫定性。但是,今天的局面让苏青有些犹豫,在左安源精心策划的派对上,在他单膝下跪对自己深情表白之后,她竟然拒绝了他想跟自己要个孩子的愿望,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如果换做自己,可能已经被气疯了吧,苏青在心里默默地想。但至于左安源,她真的吃不准,他就像一座悠远的山,绵延不绝,苏青置身其中,看似离他最近,却也总是无法看清他的全貌,不知自己究竟身处哪种位置。
在家里,左安源经常叫她“光”,他的口头禅就是“要有光,于是有了你”。苏青明白这“光”的出处,但又不明白,左安源究竟是爱苏青,还是爱上了“光”。
大约六年前,左安源经营着一家公司,专门制作生产紧固件并销往欧美等国,那一年,他正在跟自己的律师团队一起应诉一场反倾销诉讼,这是一场鏖战,左安源和员工们一起抗,他每天运筹帷幄,殚精竭虑,这也是一场输不起的持久战,除了应诉,他们还要联系对方国商家进行政治游说,希望对方撤诉。若一旦败诉,公司今后与该国的关税将上调百分之两百多!左安源对公司员工说,背水一战,大家一起努力扛过去!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工作到深夜,应诉进入最后一个月,工作强度增加到每天凌晨两三点。
像这样的战役,左安源不知道遇到过多少个,在进出口贸易中,反倾销调查函就像大街上的宣传单那么多,所以他也习以为常。当他的身体出现感冒、发烧、咳嗽症状的时候,他无动于衷,终于一个月后,当他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才被同事送进了医院。
左安源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边,海水平静如镜面一般,远处是皑皑的雪山,如画的风景让他沉醉其中,他看到自己躺上了一片巨大的叶片,渐渐漂向远处。待他来到海面中央,叶片突然消失了,他的身体被海水温柔的托举着,随后又慢慢包围——他开始沉入海底。他在水中望向海面,阳光从水面上温柔的透进来,晃晃闪闪美丽如一块水晶,他感觉如此的舒适,哪怕已经在水中很久很久,也并没有任何难受
他的身体继续下沉,突然,他脸上喜悦惬意的表情开始像潮水一般褪去,他渐渐感受到了深海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没有潜水服,没有氧气罩,他随手可能被水压碾个粉碎,他拼命喊救命,可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海面离他远去,光也离她远去,他的周围开始越来越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他拼命嘶喊着:给我光!要有光!
就在这时,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他周围浓重的黑色犹如一块布一样被撕裂了,光又重新透了进来,光越来越亮,他开始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在光的背后,是一张大汗淋漓的脸,他看到这张脸上的肌肉开始放松下来,狰狞的表情不见了,她一脸的微笑像阳光一样,照耀着他的双眼,这是光!这光一直照进他的心里。后来他才知道,这束光的名字叫苏青。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个废物。”苏青这辈子都不敢忘记父亲无奈又绝望的语言。这句话好似她的座右铭,不能忘、不敢忘也不想忘。
这些年,她一直断断续续的治疗着自己的子宫,靠喝一些中药来缓解痛经,但想要根治像她这种“完全性纵隔子宫”,就只能通过手术,但术后是否能顺利怀孕依然是个未知,是否能恢复到正常也是不能百分百保证。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把当年对父亲赌气般的回嘴当作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