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3)

凭几予他入座,观秦王面色不佳,王绾便问:“不知大王为何事而烦忧?”嬴政脸色阴郁,将手中奏疏掷落地面。

伴着“砰”一声进鸣,嬴政咬牙切齿:“王卿知寡人之弟成蟜貌似恭顺,寡人待其亦一向不薄,谁知背地里假传寡人诏令,遣快马释放失期当斩罪囚,王卿素通刑法,可知成蟜该当何罪!”

大辟。

王绾在心里回复。

但那是对平民而言。

这怎么说也是王室公子,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最多也是割个师傅的鼻子以作惩戒。

“此事还需大王作决断,臣难作置喙。”

“成蟜矫诏,罪过不可谓不深重,寡人平日纵容此人太过,使得其得意忘形!"嬴政发怒,“若非看其赈灾面上,寡人定一”“大王,长安君伴读甘罗于殿外求见。“话音未落,寺人入奏。“定是有说辞来了。”

嬴政胸膛起伏,勉力压抑腹中愠怒,遣寺人引其入见。这是秦王头一回单独观察这位年轻的相国公子,因而难免多关注他几眼。他身量纤长,眉眼干净,举止打扮皆透露出狡黠聪慧的机敏气息。“臣拜见大王。"甘罗不卑不亢,俯身行礼。“免礼。”

“臣受公子成蟜之请,特来向大王陈述罪过。"甘罗起身。果然是为了廷辩而来。

“准。”

“公子成蟜料想大王听闻其矫诏行事,触犯王威,定是龙颜震怒。"甘罗瞥了嬴政一眼,“然公子成蟜所为皆是为大秦,不敢有一分私心,请大王明辨。王绾见嬴政一双凤眼睨向自己,连忙反问:“甘公子此言差矣,若是天下人皆矫诏而肆意妄为,口称为大秦不得已而为之,百姓眼中可还有大王乎?”甘罗微微一笑,若成竹在胸:“小子愿详细说来。这批罪囚乃是为天雨失期,论罪当斩,此皆律法有公论,公子成蟜亦不敢有分毫违反。然而黄河泛滥成灾,如若拖延怠慢,所受灾者又何止仅四千余户,恐中下游百姓皆受殃及。而治河不独需清理泥沙淤积,此外还需筑堤修坝、河流改道、重建民居,所耗费人力至少百十万众。常言道,非常之时则为非常之事,若仅因失期则迁罪于人,何来劳力堵那黄河缺口,救大秦军民于水火之中?是故公子成蟜绝非斗胆触犯律法,乃是时势紧迫,为君王、为秦国分忧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他口齿清晰,语调不紧不慢,面对赢政冷若冰霜的面容亦丝毫不见畏惧之色,胆识与气度饶是见多识广的老臣王绾亦在心中暗自赞叹。公子成蟜身边尽是这般人中俊才,足见其人格魅力。而嬴政亦生出几分欣赏,心道能将这样的人才收入囊中,成蟜倒是有本事。“说得是中肯。"嬴政端坐正中,视向他,“只是不知此为你之意,抑或成蟜之意?″

甘罗随即俯身:“皆乃公子成蟜一字一句嘱咐臣务必向大王转达,其因治河繁忙,夙兴夜寐,无法当面向大王请罪,故此将此重任托付于臣,还望大王恐罪。”

“大王,公子成蟜还有一不情之请。"嬴政未再说甚么,这便是赦免的意思了,然而甘罗目光一凛,再次向秦王揖首。“还有何事?”

“公子成蟜请求大王,于黄河水患期间,所有失期征夫皆不以罪过论处,以求人力充足,尽快令我大秦度过此道难关。”虽有得寸进尺之嫌,但鉴于客观条件有限,嬴政沉吟半响,还是允诺了这个要求。

咸阳一纸诏令传来,宣告免除失期这一罪刑,闻者无不欢欣鼓舞。就连一些负责看押的军尉也为此长舒一口气,按照秦国牵连甚众的连坐制度,倒霉的除了征夫,连带着他们也得以同等刑罚处置。而如今不仅一道废去,而且伙食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成乔还下令,若有因工而伤者,可得免费医疗,即由公家出看郎中抓药的费用。当然这笔钱也是不容忽视的大款项,水患艰辛,常有百姓为此受伤,长此以往,朝廷批下来的钱饷只怕难以支撑。

为此,她特意找了几个商人,以日后税金作抵押,又凭借自己一贯以来积累的信誉,得到了黄金万镒的借款。

若是别人来借,商人还顾虑会倚仗权势不还,心有不安。但对于成乔,这群本是重利轻义的商人却一口答应,纷纷表示:“既是长安君有需,只管吩咐我等,我等如何能不赴汤蹈火。”说辞是冠冕堂皇,其实双方皆心知肚明,不过是成乔的名声在前,越是美名远扬,则越珍惜自个儿的羽毛,生怕沾染上半点污垢,因此不必担忧她会拖欠借金。

将工人的劳动环境解决完毕,便该着手设计黄河改道事宜。这几个月以来,成乔一直都是亲自下河,与征夫们同吃同住,将基层百姓的生活体验透彻。

若说从前她虽经常与百姓一起劳动,但始终未能像如今这般贴近,这回可是实打实的居住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吃食也是葵藿粟米,偶尔加餐一块熏猪肉。

身旁的征夫们亦能见她的那座营帐烛火燃至夜半,常对着黄河舆图冥思苦想,又率众实地勘察,规划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案。需在黄河附近开挖新河道,将多余泛滥的河水引入低洼地区或者其他河流,通过人为疏导避免水灾影响人群密集区。为此,她在天不亮便出发,带领墨家弟子们前去勘测河道路线。站立于朝阳初起的山顶,四野空旷,脚下悬崖峭壁,山谷中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