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擞。黛黎方才的话在秦邵宗脑中翻腾。
每一句都被他翻来覆去的咀嚼,反复淬炼,最后打成一柄初具形态的巨锏,劈开了上方蒙着的顽石。
一道全新的,从未见过的灿烂光辉落在了他眼里。一切以考试成绩说了算。
士族和布衣层层筛选,优胜劣汰。唯才是举,从最底层的寒门捞人才。这一宿,秦邵宗一刻钟都没有睡过,天未亮他就起床去晨练,而后进了书房。
今日所有人都很忙碌。
丁陆英忙着拔出蛊虫,秦邵宗和纳兰治等谋士在书房闭门不出。魏青几个屯长带着一队人前往郡中各望族,秘密在望族中找一个脖侧带黑痣的奴仆。秦祈年带人去出榜安民;莫延云则奉命去审昨夜抓到的活口。有些稳步进行,有些还在继续,也有些以失望告终。大
另一边。
秦红英和施溶月母女俩入府后,同住在另一处阁院。昨晚秦邵宗亲自领兵出去抓人,动静大得很。秦红英猜测是郡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她半点不担心。
她这个二兄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定能处理好。如今她更关心其他,比如,挂着黑眼圈的女儿。
小姑娘坐在她对面吃早膳,那瓷勺在粥里搅了好几个来回,却迟迟不见往嘴里送。
秦红英心疼她昨日遇险:“茸茸,要不等用过早膳后,去丁先生那里要几副安神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施溶月缓缓摇头,“阿娘,我无事。”
秦红英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决定快刀斩乱麻,“茸茸,有一事阿娘要提前和你说,你的婚事有变动。”
施溶月正舀着粥,闻言蔫哒哒地抬起头来,“什么变动,是否郑家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延后。”
倘若家中长辈过世,小辈得守孝。
“不是。你和郑小郎君的婚事,你二舅舅让人退了。"秦红英说。“当哪一一”
施溶月手中的瓷勺掉进了碗里。
小碗内的肉粥被溅出,有少许落在了施溶月的手背上。粥先前被搅了许多来回,早已失了原有的热度,只有些黏糊糊的稠。“二、二舅舅让人退了?“施溶月呆滞,她结巴了下,才找自己的声音,“二舅舅怎么会……
“他说让你嫁回来。”秦红英敞开了和女儿说。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女儿已及笄,不是牙牙学语的孩提。且这事早说也好,让女儿有个心理准备,也早点和祈年培养感情。秦红英摸着下巴,“我猜他是想将你嫁给祈年。虽说长幼有序,但云策的情况你也知晓,更别说他身子骨一向不健朗,去岁冬还得过一场大病,至今也未完全养回来。”
关起房门来说话,对面的又是自己亲女儿,秦红英说的都是掏心话:“他是你嫡亲舅舅,定然不舍得你有个药罐子夫君。祈年和你同岁,纵然儿时订过娃娃亲,如今和卫家也有些纠葛,但以我对你二舅舅的了解,他既然最近能频频让卫家来,必定在筹谋着什么。”
这也是秦红英琢磨了很久,她终于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一一她这个二兄,怕是想要娶妻!
否则何以又是装病,又是让她来渔阳,还暗地里对卫家施压。此番他处理旧诺,多半会连带祈年的娃娃亲也一并解决了。秦红英继续对女儿说:“茸茸,你出生于南羽施家,施家武将居多,昔年非常得你外祖重用,我又是武安侯的胞妹。你如果嫁给了祈年,施家会成为他的妻族,在卫氏女已病故多年的情况下,完全能压卫家一头。如今你二舅舅做主退了施郑两家的亲事,我猜应该是在为你小表兄铺路。”云策病弱,论战功,他不如祈年。且云策是大兄的儿子,传到云策手中…好吧,也并非没可能。
二兄一直未能释怀当年之事,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这些年他待云策如亲子,只要云策在及冠时不认回大兄作父亲,云策也是很有继位的可能。不过私心里,秦红英觉得还是小外甥的机会最大。“…茸茸,平日你可以和你小表兄多走动。“秦红英话说了不少。而说完,她惊觉女儿在发呆。
愣愣的,懵懵的,似乎未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奇怪,不知道思绪飘哪里去了。
“叩叩一一”
秦红英曲起手指叩桌面。
“茸茸,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阿娘,二舅舅说让我嫁回来,是指明了小表兄吗?”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秦红英见女儿有在听,眉间稍松,“这倒没有。但你二舅舅就你小表兄一个亲儿子,必然会帮他多算一算。你听阿娘的准没错,这么多年来,你娘何时看走眼过?”
小姑娘"唔"了声,低头拿帕子,慢慢擦掉手背上的粥点。“其实你嫁给祈年是最好的。祈年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虽说性子毛躁了些,但总归可靠有担当,模样也不差,是个好夫婿。“秦红英越说越满意。施溶月垂着头,思绪走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