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消毒水味被婶婶身上的廉价香水冲得七零八落，她染成紫红色的指甲叩在智能病床的合金护栏上，发出啄木鸟般的笃笃声。

“能耐了啊？”婶婶的唾沫星子飞溅在呼吸面罩上，“住个院非要挑总统套房，当自己是李嘉诚私生子？”

路明非的指尖摩挲着镇痛泵按钮，苍白的嘴唇勾起微妙弧度：“托您的福，这病房的智能马桶都比咱家沙发值钱。”

“那是！”她浑然不觉话中机锋，染着油渍的Gucci手袋甩在进口羊皮沙发上，“要不是我从小教你勤俭持家，你能有这福气？”

路明非望着天花板上的智能新风系统，突然怀念起尼伯龙根的暴雨，至少不用听婶婶的讨价还价声与监护仪滴答声，混成的荒诞交响乐

他张了张嘴，又默默咽回涌到喉头的叹息。

“就你这小身板能救什么人？别是碰瓷没看准车吧？”她指甲缝里的韭菜叶随着笑声颤抖，那是昨晚的猪肉白菜馅饺子残党。

他望着窗外劳斯莱斯幻影的尾灯，“毕竟风险投资讲究盈亏同源。”

她浑然不觉“风险投资”的讽刺，反倒觉得这是夸她教子有方。

“吃吃吃就知道吃！”婶婶的鳄鱼纹高跟鞋碾过叔叔的脚背，“没见着人家大老板派的护工？这果篮是让你动的？”

路明非冷笑，只是说道：“您说得对，稳定才是硬道理。”

“算你识货！”婶婶得意地抻平起球的衣领，“这可是外贸原单！”

护工不知所措，路明非轻咳一声：“不必麻烦了，直接都拿走吧。”

护士冲进来时，她正把爱马仕丝巾往编织袋里塞——那是苏小妍“暂时寄存”的真品。

“静个屁！”婶婶甩开他的手，镶钻手机壳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没听护工说这病房一天八千？多住半天都是造孽！”

苏小妍端着骨瓷茶具翩然而至，截断了婶婶的话头。

梵克雅宝耳坠晃出彩虹：“哎呀这就是路同学家长吧？我们家老鹿说...”

仿佛应验她的疑问，鹿天铭的定制牛津鞋踏出华尔街精英的气场。

一上来大包大揽不差钱的架势，让叔叔的七匹狼腰带惊惧地缩紧两格。

嘴唇颤抖如暴风雨中的蟑螂翅膀：“这...这不合适...”

“合适得很！”苏小妍亲昵地挽住她胳膊，“我们家小航难得交朋友呢～”

苏小妍捂嘴轻笑。

婶婶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拔高音调：“这孩子从小就仁义！他爸在伊拉克搞援建那会儿...”

叔叔的冷汗浸透假阿玛尼衬衫，他拽了拽妻子衣摆：“孩子妈，人家鹿总...”

她突然瞥见苏小妍腕间的翡翠镯子，声音陡然变调，“这镯子得五六万吧？”

冰凉的翡翠贴着掌纹，婶婶突然想起今早菜市场为三毛钱和小贩撕扯的画面。她喉头泛起酸水，嘴上却更锋利：“要我说女人还是得持家！我表妹嫁了个开矿的，上个月刚换了宝马...”

他佝偻的背影像只误入天鹅湖的秃鹫，“明非给您添麻烦了，医疗费我们...”

他忽然看向正被楚子航喂粥的路明非，“很值得夸赞。”

“啊...对对！”婶婶的虚荣心在指甲盖大小的领域重获生机，“美甲师说这叫...叫破碎风！”她将贴着水钻的指甲伸向水晶吊灯，劣质钻饰在强光下暴露出胶水痕迹。

“其实那天...”路明非刚开口就被婶婶塞进嘴里的车厘子呛住。

鹿天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三峡水电站改建项目。他离席时不经意露出袖扣上的青铜与火之王纹章，楚子航的黄金瞳骤然收缩。

他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妻子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路同学需要静养。”鹿天铭将黑卡塞进叔叔的七匹狼腰带夹层，“这是丽思卡尔顿的房卡，二位请务必...”

她的美甲在少年手背留下月牙红痕，“再敢作死就等着吃一个月青菜豆腐！”

当苏小妍拉着婶婶讨论美甲星座离开时，楚子航在窗帘阴影中低语：“他们不是普通富豪”

窗外，鹿天铭的劳斯莱斯幻影在车流中化作青铜巨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