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子盈六年,夏五月。
烈日当空。
宫门处,禁卫们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却也不忘悄悄挪动着脚步,试图将身形藏在宫门、宫墙下的阴影之中。
从他们脚下步频之快,便不难看出此时的他们,当真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总想走快些、再快些,好尽快找到稍阴凉些的落脚处。
今日的长安——今日的长乐宫,出奇的热。
凡是个活物,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间,竭尽所能的,找寻一块不用直面艳阳照耀的阴凉。
滚烫的日光,自刘恭后上方的天空铺洒而下,让刘恭后脖颈处传来阵阵炙痛。
不片刻,便已打湿了刘恭身上衣袍。
可饶是如此,刘恭也仍是被晒的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公子~!”
便见殿门一侧的立柱后,一宫人探出半边身子,正极力压低声线,不断呼唤着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
感受着自前胸逐渐向全身扩散的凉意,刘恭还不忘朝那宫人挑了挑眉;
而后,刘恭很快便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有气无力的呆滞模样……
“若不是瞧见这冰,便是朕,可都险些心软了?”
缓缓侧过身,抬起头;
“父、父皇……”
只见天子刘盈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旋即在刘恭身侧并排跪下身。
同一时间,刘恭感觉到背后的炙热日光突然消失;
将身子转回来的功夫,皇帝老爹也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腕,对殿门方向微拱起手,象征性弯了一下腰。
望着那郎官离去的背影,天子刘盈这才温笑着侧过头,再度望向身旁的长子刘恭。
“日后便是用冰,也莫再往怀里贴。”
看着皇帝老爹眉眼含笑,语调温和的对自己做着嘱托,饶是两世为人,刘恭也不由得心中一暖。
感受着前胸,那残存的丝丝凉意,以及背后,那已经被盖伞阻隔的炙热日光;
只是这片刻温暖,却随着天子盈再度发问……
“这回,又崩了何处?”
知道自己躲不过,终还是心虚的侧过身,远远指了指长乐宫西南角,太医属所在的方向。
“父、父皇?”
见皇帝老爹没反应,又赶忙解释道:“真不是故意的!”
“配比明明没问题,偏就因硫黄纯度不够……”
昂起头,直起腰,眺望向太医属所在的方向,愣了足有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的回过身。
只嘴上,不忘对刘恭嘱咐道:“下回再制震天雷,便同朕说一声。”
…
不料皇帝老爹,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和颜悦色的模样,就连嘴上的嘱托,都是那么的温声和气。
低下头,臊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孩儿知道了。”
“谢父皇。”
不多时,那入内禀奏的郎官去而复返,站在了天子盈斜前方,深深弯腰一拱手。
“太后召见。”
一板一眼的解下腰间佩剑,脱下脚底布履,还不忘侧过身,将早已跪麻了腿的刘恭扶起。
“禀陛下。”
“皇长子,仍要跪……”
却是不等刘恭跪下去,手臂处便陡然传来一股巨力,将刘恭硬生生给拉起!
只那双星目,此刻却不带丝毫温度,冷冷注视向那郎官眼眸深处。
终于,那郎官还是在天子盈的眼刀下认了输,颤抖着低下头,不着痕迹的让到了一旁。
侧低下头,对刘恭微微一笑,还不忘轻拍了拍刘恭的后背。
“好生陪个罪,便随朕回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