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落下。
直到一队宫人轻手轻脚走入殿内,将一盏盏油灯点亮,昏暗的殿室内,才重新明亮起来。
“那又如何呢?”
见天子盈仍一副间歇性摇头苦笑,习惯性愣神发呆的模样,刘乐又下意识将身子转了转。
“难道恭儿,不是在顾念自己的父亲、关心我汉家的天子?”
“——君父整日宿醉,见天的作践自己,难道不该劝谏吗?”
刘乐如机关枪般,突突突接连发出数问,只惹得天子盈面上自嘲之色更甚。
却并没有直面姐姐刘乐的反问,而是答非所问般,自顾自道:“当年,彭城一战。”
“逃亡路上,父皇再三将我姊、弟二人踢下马车,又被滕公夏侯婴捡回。”
“阿姊还记得吧?”
…
“一回到洛阳,母后更不曾先见到父皇,而是见到了如意和…和戚夫人……”
说起这个人名,天子盈的面色陡然一阵扭曲,瞳孔更是极不自然的一缩!
“阿姊可知,母后回来后,对弟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并非是因父皇没错。”
说到此处,天子盈噙着泪、含着笑,目光直勾勾看向身旁的姐姐刘乐,手臂却缓缓抬起,朝殿门外伸出食指。
“公子恭。”
“将来,还会是天子恭。”
“阿姊可知为何?”
低下头,将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用手指自系带轻提了提。
“母后教的,弟,便记着、学着。”
“——母后说,要修身养性,待人平和。”
“母后还说,要恭顺……”
“结果如何?”
“可弟,并非什么都没学会啊?”
这一番话,天子盈说的无比平静。
刘乐很确定这不对!
但再怎么飞速运转大脑,刘乐,也始终找不到反驳的切入点。
将双手背负于身后,透过灯光,眺望向殿门外漆黑的天空。
“——母后不曾,阿姊不曾;”
此言一出,刘乐当下便一急,赶忙从榻上弹起身!
“阿姊方才说,好似谁住这未央宫,都会变成那副无所事事、怡然自得的模样。”
“长乐宫,也并非本就是帝宫,而是因天子住在其中,所以才被称为帝宫。”
不知怎的。
若刘乐确实认同天子盈所言,那倒也罢了;
尤其这一句‘天子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帝宫’说出口后,天子盈并没有像先前那般,自顾自往下说。
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只是最终,天子盈并没有等到自己期望的答复。
“阿姊是为恭儿而来。”
“而今,就连阿姊……”
终于,接连开不了口、说不出话的憋闷感,被刘乐含怒宣泄而出。
“若非是汝子,谁管他刘恭是何人?!”
“我需要帮皇太子,来逼自己的弟弟莫自寻死路吗!”
“有尔这做弟弟的,我才有的那个侄!!!”
便见刘乐怒目圆睁,鼻息粗重如牛,胸膛更是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
“当年被丢下马车的,难道只有皇帝陛下吗!”
“——尚非丈夫,何以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