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血(1 / 1)

祖宅 作家loyCCb 1834 字 1个月前

引:留洋归来的建筑系高材生林晚秋,为修复祖宅重返百年老宅“栖梧院“,却发现这座承载家族记忆的宅邸已被岁月侵蚀成阴森诡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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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砸在青石台阶上溅起细碎的银珠,林晚秋站在垂花门下仰头望着斑驳的匾额。“栖梧院“三个鎏金大字被雨水冲得发白,檐角蹲着的石麒麟缺了半张脸,黑洞洞的眼眶里积着墨绿的青苔。

她握紧伞柄迈进前院,绣鞋刚踩上湿漉漉的鹅卵石小径,身后朱漆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动阖上。腕间祖母临终前戴上的翡翠镯子突然沁出寒意,在七月溽暑里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小姐当心门槛。“沙哑的嗓音惊得她险些摔了油纸伞。转身看见个佝偻老妇提着白灯笼站在滴水檐下,昏黄烛光映着布满沟壑的脸,左眼蒙着灰翳,右眼却亮得骇人。

晚秋记得这是祖母当年的陪嫁丫鬟翠姑。三十年过去,她竟还守着这座空宅。老妇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她手腕,腕间青色胎记被灯笼照得发紫:“酉时三刻前要锁好西厢房的门窗,听见铜铃响千万别应声。“

阁楼传来木地板挤压的呻吟,晚秋顺着声音抬头,恍惚看见雕花窗棂后闪过一抹茜色裙角。那分明是曾祖母陪嫁画像里的衣裳式样。再定睛时,只余半幅褪色的茜纱在风里飘荡。

修缮队是第三天晌午到的。领头王师傅踩着梯子查看正厅梁柱时,突然怪叫一声摔下来。晚秋冲过去扶他,却见那根两人合抱的楠木梁上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榫卯接缝滴落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形状。

“这是镇魂血。“翠姑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后,独眼里泛着浑浊的泪光,“当年老太爷请茅山道士画的符,用三小姐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嘴,佝偻着背匆匆消失在回廊尽头。

晚秋夜半被铜铃声惊醒。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枝桠乱舞的影子,她摸到手机照亮床帐,却发现枕边多了张泛黄的照片。民国装束的少女站在海棠树下,腕间翡翠镯子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而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正是她的

月光在青砖地上流淌成一条银溪。林晚秋攥着那张泛黄照片蜷缩在雕花拔步床上,翡翠镯子硌得腕骨生疼。照片里民国少女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她惊觉那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唇角多了一粒朱砂痣。

阁楼传来木屐叩击地板的声响。

她抓起手电筒冲出房门,绣鞋踏过回廊时,廊下挂着的铜铃突然齐声震颤。晚秋这才发现每只铜铃内壁都刻着生辰八字,而系着铜铃的红绳早已褪成暗褐色,像是被血浸透后风干的颜色。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

白昼时工人说这间屋子墙根埋着镇物不敢擅动,此刻门缝里却渗出缕缕暗香。晚秋推开门的瞬间,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室绫罗——十二套凤冠霞帔整齐悬挂在柏木衣架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尘埃中泛着幽光。

“这是历代林家女儿的嫁衣。“翠姑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晚秋转身时撞落一件茜色襦裙。老妇弯腰拾起的动作突然僵住,襦裙内襟赫然用金线绣着“戊午年七月初七“,正是晚秋出生那天的农历日期。

最深处的人形衣架突然转动半圈。晚秋的手电筒光束剧烈晃动,照见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等身人偶。人偶左腕戴着与她相同的翡翠镯子,发间别着白玉梳蓖,而那张瓷白面孔——正是照片里唇角带痣的少女。

“三小姐当年也说要拆了老宅。“翠姑枯槁的手指抚过人偶发髻,扯下一绺乌黑发丝,“结果七月半那夜,她的头发突然开始疯长,缠住房梁把自己吊成了祭品。“

晚秋踉跄后退撞翻妆奁,滚落的胭脂盒里涌出暗红粉末。她突然意识到这些“胭脂“散发着铁锈味,而妆镜背面贴着的黄符上,写着二十年前失踪的姑母林素心的生辰八字。

暴雨在第四日清晨突至。王师傅带人更换腐朽的檩条时,在梁架夹层发现捆扎整齐的婴儿襁褓。褪色的红缎面上绣着百子千孙图,掀开却见里面裹着具风干的猫尸,颈间系着刻有“林晚秋“名字的银锁。

“这是厌胜术!“工头吓得跌坐在脚手架下。晚秋盯着银锁上熟悉的笔迹——分明是祖母生前最爱用的瘦金体。她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重病,祖母连夜从老宅取来的“药引“,那碗黑汤里浮着的正是一撮灰白猫须。

翠姑在偏厅烧纸钱时被晚秋堵个正着。火盆里即将燃尽的族谱残页显示,林家每隔二十年便会夭折一位嫡女,而她们的画像全都悬挂在祠堂暗格里。晚秋强压着恶心翻看灰烬,发现所有夭折女孩的忌日都是七月十五。

“当年三小姐被房梁吞掉时,血从榫卯里淌了三天三夜。“老妇往火盆扔了把纸元宝,跃动的火苗在她独眼里扭曲成鬼魅形状,“现在轮到小姐了,您听——“

惊雷劈开乌云,晚秋听见瓦当坠地的脆响。她冲进雨中仰头望去,只见新换的檩条正在暴雨中疯狂膨胀,木纹裂开无数张血红小嘴,贪婪地吞咽着倾盆而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