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说话了。訾沭后知后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撩开她的衣裙下摆。长久地骑行不免磨伤大腿,这是惯常行军的人都避免不了的问题,更何况月儿堪堪学会骑马。从班珠到这儿少说要骑大半个月,那么这伤痛,她也已经忍了十多天了。
“稍等我一下。”
訾沭的旖旎心思散了个一干二净,立刻转身出去,取了清水和干净的布巾回来。他单膝跪地,一点一点地处理着郗月明腿上的磨伤。“下次还是坐马车吧。”
有些地方血痂和布料粘在了一起,触目惊心,訾沭看得直皱眉:“也不怕耽搁这十天半个月的,哪里就值得你这么拼。”“不想坐马车……”
有机会把缰绳掌握在自己手里,便是疼痛,也不想再回到曾经,这是自由的代价。郗月明这样想着,尚未说出口,便感觉訾沭似乎是在处理一处较深的伤口,腿上尖锐一疼,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一阵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伤口。郗月明怔了怔,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訾沭离自己极近,正低垂着头凑近伤处,一下一下地吹着。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訾沭俯着身,正在为自己吹伤口。
这个认知令郗月明的脸色骤然爆红,手忙脚乱地踢他:“好了好了,已经不疼了,不要你再处理了。”
“害羞什么?"訾沭也手忙脚乱地按她,“你自己够不到,这里又没有医女,要让旁人来,那还不如我来。”
“好了好了,别动,再上个药就行了。”
郗月明挣扎不得,只得重新滚回被褥,又当了一次缩头乌龟。訾沭很快便上好了药,还贴心心地把她的双腿抬到榻上,随即叮呤咣哪地响了一阵,似乎是在收尾。不多时,郗月明便感到身侧陷进去一块。营地的床榻不如寝宫宽阔,二人躺在一起,訾沭还得侧着身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曲起胳膊枕在脑后,一边欣赏爱妻难得的羞怯,一边不要钱一样对她措着甜言蜜语,一诉分离多日的思念之苦。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室内没有点灯,他们在昏暗中相拥,气氛纠缠间,訾沭最终也只是在她唇上又印了一吻。
“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告诉你战事近况。”他忽然凑近:“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别的。”连日奔波确实辛苦,但更重要的是,令人心安的气息就在索绕在身边。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到了訾沭的身边。
郗月明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他的手,扯到上方充当枕头:“你的枕头冷得像石头,我才不枕。”
訾沭便闷闷地笑,心甘情愿地伸手给她当枕头。如同分别前的那一夜一样,没有半分睡意,就这样直愣愣地斜倚着,盯着她的睡颜。他知道月儿此番前来,有思念自己的原因,大抵也有当前战事的原因。如今云郗节节败退,派出了武将杨家冲在最前线,几经奔波折损,杨丽妃家族势力大跌。而她的女儿,云郗宫中的二公主,曾在不久前奔赴班珠拜访月)郗华容的丈夫弃城而逃,她奔赴訾陬求援无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投奔外祖杨家,却又亲眼看到杨家人死伤惨重,诺大的家族支离破碎。郗言衡还在一道接一道地追加急令,命杨家集结势力抵御訾陬,甚至在听说郗华容手里还有部分杨家兵力时,话锋一转,竞是要她也献出所有兵力。郗华容分不清他这是在集结力量抵御外敌,还是像郗言御对待郗月明一样,巧立名目地压榨自己。她看着隐隐表现出癫狂的帝王,在母妃与赵德妃交好时,她也曾锲而不舍地跟在郗言衡身后,与当初的郗言御郗月明如出一辙。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同床共枕多时的丈夫尚能抛下自己,郗华容并不相信在权力巅峰上摇摇欲坠的兄长。故而杨家门前匆匆一面,她选择了逃走,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