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3 / 3)

轻咳嗽几声,腕间的银镯顺势滑落半寸。

丹蔻望着镜中那张苍白的小脸,险些被那抹易碎感晃了眼。要不是亲眼见过姑娘在算盘珠子上拨出噼里啪啦的满室脆响,她怕是也要被这病骨支离的假象给糊弄住了。

她记得真切,正月里姑娘咳着血接下谢氏克扣的月例,可一转身,就在屏风后与王姑娘谈笑风生。那些装着银票的信封,可不就像春笋似的,在顶箱柜里层层叠起来了?

铜镜里,病美人蹙起罥烟眉的模样,与灯下打算盘、核账本时眸光雪亮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姑娘,趁热喝。”山栀端着托盘走进来,三盏瓷碗热气腾腾,姜香混着枣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清音捧着茶碗暖手,忽见窗外零落的石榴花,轻声叹道:“眼瞧着要入秋了。”

“可不是嘛!”山栀数着案头黄历上的朱砂圈记,兴致勃勃地说道,“前儿见王嬷嬷捧着红绸往寿安堂去,听说老夫人六十大寿的灯笼都扎了百来盏呢。”

丹蔻正剥着莲蓬,闻言抬头,询问道:“姑娘,可要奴婢开库房瞧瞧?去年收的哪尊羊脂玉观音……”

“嘘。”清音纤细的手指抵在唇边,双眸微眯,仿若新月,“你们姑娘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闲钱置办寿礼?”

丹蔻剔莲心的手一顿,与山栀对视一眼,双双望向顶箱柜上的铜锁。方才那封鼓囊囊的洒金信笺,此刻正静静躺在木屉深处。

丹蔻低下头,掩住嘴角的笑意,无奈地摇头:“是了是了,咱们院连茶叶都要省着用。前儿山栀失手打碎的汝窑茶盏,姑娘可是心疼得连吃好几块枣泥糕才缓过劲来。”

山栀杏眼圆睁,目光在顶箱柜与主子间来回打转。清音懒懒地支着下巴,长睫在瓷白面容上投下淡淡阴影,倒真把“家徒四壁”的模样演得活灵活现。

窗外雨声渐歇,山栀正烘着衣裳,忽闻廊下门枢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