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们的心怎么这么狠呐!”
徐清滟扶着谢氏刚绕过回廊,就瞧见杨姨娘正发疯般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到底是从勾栏里出来的,这撒泼的阵仗,可比东街瓦舍的胡姬还热闹。谢氏捏着帕子掩住口鼻,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母亲何必动气,庄子上新来的管事,最是擅长调教这类疯妇,听闻前些时日,还将一个整日胡言乱语的妇人治好了。”
谢氏一个眼色,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马大步走上前,杨姨娘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瞬间暴起。
她顺手操起供桌上的烛台,刹那间,火苗腾地蹿上她散乱的头发,在墙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连带着佛龛里的观音像看起来都狰狞了几分。“都别碰我!我告诉你们,我要是疯死在别院,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徐家的秘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她说着,吃吃地笑起来,“老太太,您真要赌一把?赌这把火能不能烧穿整个徐家?”一道惊雷劈开雨幕,老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手里的乌木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震得案上的长明灯猛地一暗,她那布满老年斑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混账东西!你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夫人扬起巴掌,带着掌家三十年的威严,可杨姨娘一偏头,竞让这一掌落了空。她披头散发地翻滚到祖宗牌位前,双手一挥,供案上的瓷器纷纷落地,碎瓷片在青砖上划出一连串刺耳的声响。
“妾知道,你们嫌弃我出身低,怕我拖累了二姑娘,可妾又有什么错!若有的选,妾难道不想托生在清白人家吗?二姑娘打娘胎里就病弱,妾好不容易批她拉扯大,如今眼看她就要嫁人了,你们却想把我一脚瑞走!”她双手死死抠住徐老夫人衣袍下摆,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夫人,妾不过是想守着西偏院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您要是非逼妾走上绝…话音未落,门帘忽然被掀开,清音裹挟着一身雨气急匆匆赶来,手中的油纸伞掉在水洼里。
杨姨娘瞧见女儿,跪着挪到她跟前,染着血污的指甲揪住她霜白的裙裾,放声大哭:“音儿!我的音儿!你替姨娘求求情!姨娘不能走,离了你姨娘活不下去啊!”
不等清音开口,她从怀里扯出一件褪色的襁褓,烛火照亮边缘焦黄的奶渍。她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好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音儿你看,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姨娘到现在还留着。还有,那年你出痘症发高热,是姨娘剜了手骨肉给你做药引……"说着,她疯笑着扒开衣领,褪到肩下,“这道疤!这道疤总做不了假!音儿,这府里只有姨娘肯为你去死!”她正哭得伤心,声音却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臻的靴子,整个人突然颤抖起来。
徐老夫人气得双手一甩,佛珠重重砸在地上,檀木珠子四处散落,滚进雨里。她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把这疯妇的嘴堵上,捆起来拖出去!“接着,又转过头,对着清音放缓了语气说:“好孩子,你姨娘这癔症是越来越重了,今夜起,你搬到我院子里来住。”
徐臻阴沉着脸迈进祠堂,官靴踩过地上的一片狼藉。他走到杨姨娘跟前,抬脚狠狠踹在她肩头,疼得她整个人蜷缩起来,怒骂道:“下作的东西!非要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你才甘心不成?”
杨姨娘趴在地上,头发散乱,素银簪子歪歪斜斜地挂在发间。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痛苦的呜咽,却不敢抬头直视徐臻。“祖母。“清音看着杨姨娘耳后新添的鞭痕,心里一紧,慢慢跪在碎瓷片上,尖锐的瓷片立刻刺破裙料,扎进膝盖,“姨娘虽然犯了失心症,可终归是生养我的亲娘。求祖母大发慈悲,开恩饶恕。”言罢,她膝行两步,伸手紧紧拽住老夫人的衣角,“庄子上湿气重,姨娘身体本就不好,这般过去,恐是难以捱过寒冬。”谢氏斜倚着门框,手指轻抚过鬓边的金凤钗,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不愧是从勾栏里出来的,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忘攀扯主子。”说着,她伸出手,用力掐住清音的下巴,“二姑娘既然这么心疼姨娘,不如跟着一起去庄子上抄经?”
“二妹妹,你糊涂了。“徐清滟扶着多宝架,身子抖个不停,“刚才杨姨娘还要拿剪子戳我呢,她这疯病这么厉害,哪能留在府里?你就不怕传出去,坏了唯们姐妹们的名声?二妹妹将来可是要嫁个好人家的,可别因为一时心…。这时,一阵风吹过,烛火晃了晃。老夫人听了她们的话,手不自觉地掐紧了清音的腕骨。
清音余光瞥见父亲紧绷的下颌,俯身重重叩首:“祖母,姨娘要是走了,谁还记得我幼时喘症发作,要枕着檀木屑才能睡安稳?"她额头抵在碎瓷上,一字一句坚定道,“求祖母让姨娘住进祠堂后的净室里,孙女愿日夜抄经赎罪。夜深了,更漏声断断续续,似在抽泣。
老夫人用拐杖挑起杨姨娘怀里掉落的玉锁,见锁片背面刻着"承平元年"字样,目光微微一凝。
她浑浊的眼眸在徐臻铁青的面庞上缓缓掠过,继而语气陡然柔和下来:“罢了,既是音丫头不顾自身颜面,苦苦求情……“说着,她手中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暂且滚去东阁抄经。若再敢滋生事端,可休怪老身铁面无情。”她枯瘦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清音的头顶,又补了一句,“还有,往后不许再踏入关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