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歹竹出好笋

莫林愣在了原地。

“和……利格图拉先祖,殊途同归？”

少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

作为划时代的'开创者'，初代利格图拉的事迹至今在雾海仍有传播。寻常人都有听说一二，更别说他了一-作为恶龙家族本族的成员，他自诞生起就在利格图拉的事迹下沐浴长大。

…平心而论,那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虽然家族对先祖推崇有加，但莫林自己是有些厌恶、甚至反感的。他并不认为那个人有多伟大，也不觉得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是为正道……但他没有资格去评判，去质疑。

此身，流淌着源自利格图拉的肮脏的血；抬手能触碰的，皆为利格图拉异能的余晖一-归根结底，他们代代传承的异能【贪婪】，实质上只是【聆听者】的劣化版本。

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承了利格图拉的恩惠一-从血脉，到异能，乃至于锦衣玉食的生活。

孩童时期的他懵懂无知，享了雾海人以血汗供养的富贵，在家族支撑下度过了意气风发又恣肆的少年时代。

作为鬼市第一家族的利格图拉氏足够鼎盛，它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教会了他何为风骨，教会了他应当如何行于大地、如何爱这个世界。……幼年的他所见的，皆是美好。他原以为自己的家族是雾海的标杆，是正道的领航人，可是一一

可是。

在他长大后，他才发现不是。

关爱他的亲人、教导他的师傅、保护他的家族,都与他所想的全然不同，与他所学的南辕北辙。

他们身上沾染着抹不去的鲜血，看向世界的目光永远饱含贪婪与傲慢，抬手言笑间就能毫不犹豫地毁灭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为什么？

莫林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他无法接受亲人的所作所为，更无法接受自己一直都无知无觉地′踩′在众生的血骨之上。他也曾向家族进行声讨，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师傅、族长…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并说一一【你所深恶痛绝的、你所无法接受的，正是构成、塑造你这个人的根源。）【你的骄傲、你的风骨、你的所有，都沾染着「利格图拉的恶」。没有家族的供养，你不可能长成如今的模样。】

【这是你无法抹去的既定的事实。】

【所以，事到如今你还在假惺惺什么呢？于污浊中诞生的新龙啊，你的脚下满是鲜血、你生来就负有贪婪之罪。】

他们讽刺着，揭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莫林无法反驳他们的话，他的根骨是恶，但他的骄傲却是善，极端的矛盾在他身上碰撞，搅弄得他整个人几近崩溃。肮脏透顶的出身、无法否定的恩情、支离破碎的信念，还有绝不能突破的底线一一一座又一座的山压在他身上，一条又一条的枷锁束缚在他身上。家族，还有自我。

莫林感觉自己要被撕裂成两半了。他能怎么选？他要怎么选?莫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既无法回应家族的「期待」，又做不到亲手毁灭他的家……于是，他逃跑了。

他离开了故乡诺克沙德，逃离并甩掉了身上背负的期望和恶意，坠入了并不平等的人世。

他每在这世间走一步，就能听到更多家族的恶；他每使用一次异能，就会受到他人的排挤甚至追杀。

人们厌恶他，没有缘由。他们不看他做了什么，不听他的辩解，只要他是[利格图拉家的」，就被默认有罪。

说话有罪、力量有罪、金钱有罪、甚至连呼吸也有罪。莫林原本很是不甘，但后来，他就知道为什么了一一因为啊……他的先辈，利格图拉家的′恶龙′们，已经将所有坏事都做了一遍。【催眠】、【夺取】、【剥削】、【污染】。无所不做，无恶不作。

于是莫林明白了，利格图拉氏一-流有恶龙氏族血脉的人，在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任何信用。

彼时，他已彻底迷……不，或许说自暴自弃会更合适一点。当年若不是雾都意识体向他伸出了手，他可能早就死在雾海的某个角落了。迷茫的十岁，痛苦的十一岁，逃离的十二岁，被救赎的十三岁……以及，决心要终结家族的十八岁。

如今的他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利格图拉氏割席，要清算家族犯下的罪，要亲手终结家族的未来。

可是，可是一一维森索斯意识体现在却说，他和「利格图拉」殊途同归，会和那个烂人先祖走上同一条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未来的他会背弃现在的他，不摧毁利格图拉氏，反而继续助纣为虐吗？

难道未来的他会成为一个祸害人世的垃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不·需·要·未·来。莫林压着剑柄，脸色沉凝。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维森索斯意识体道：“看样子你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未来[命运]啊，情绪波动这么大。”

莫林没吭声。

“【雾海的命运是注定的】。“他倒也没管莫林应没应袍，自顾自地道，“而异能语在某种程度上等于这个人的未来，所以，【异能语所通往的未来也是注定的】。”

很简单的推论。莫林听懂了，却不明白袍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维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