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殿下!”李承乾心痛:“顾十二还说我败家,你看我阿耶才是大手笔!”“于志宁都向我认输了,本来就是他追着我不放,怎么还要赏他?”“承乾这话便不对了。”
李承乾一噎,没想到李世民听力这般好。
哪里不对了,有些文臣与其说直谏不如说是杠精嘛。“朕这次赏,赏的便是于公直言不讳犯颜直谏。”李世民拍拍于志宁的肩膀:“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为国之基,德归于厚。”
“治国理政若无下情上达,不过是偏听偏信,到头来要走的还是杨坚杨广父子俩的老路。”
李承乾微愣,一瞬间所有他在现代看过的关于于志宁乃至李治时期的史料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于志宁这个人在贞观时期脾气直得不得了,他无惧无畏,上对天子下对太子从不遮掩自己的态度。
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的呢?
李承乾恍惚,好似就是从高宗一朝开始没多久吧。从一开始的直谏国事,至中途的只言小事,以至于到了晚年他再也不开口了,几乎没有多少谏言留于史册。
“我新朝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
可为人主一味被群臣架着走难道不是一种懦弱吗?那些谏官的话难道一定便是对的吗?
李承乾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李世民笑笑,从几个内侍手中的托盘拿起杯盏亲自放到于志宁手中。
“谏言当然不一定是对的。可既为天子,若无群臣约束刚愎自用,这样的朝廷风气又会是如何呢?”
“隋朝大臣结口口之风盛行,朝廷百官多是欺上瞒下,又哪来的精力睁眼去看看天下弊端?”
李承乾抿唇,他当然知道。
高宗朝后期,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官员奏事大多屏退左右,监察御史和谏官再不复前。
这是一个人人自危内斗不休的朝廷,再无贞观的政治清明。人主于国事无责,臣下又怎会忠心不悔?
高位者若无约束自缚,人命不过数字。
“谏官之言朕可不纳,但朕从不阻拦谏官上奏。”“既承权则必担责。”
历史上的李承乾有很多缺点,其中一条不就是受不了谏官直言吗?他否认自己是李承乾,可在这一点上若无今日李世民的提醒,最后他只怕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于公,还望莫要在乎承乾的快言快语,于朕于承乾,还望于公莫忘初心逆颜直谏。”
于志宁躬身,嗓音沙哑:“臣自当不负陛下。”李承乾,问问你自己,你忍心看到理想主义者热血渐凉变得沉默再不说话吗?
不,他不想。
李承乾别扭着突然向于志宁行了个半礼,倒把刚直起身子的于志宁吓得够呛。
“于公……我,方才是我冲动多有不对。”于志宁轻咳:“无碍,殿下有心,臣今日便不算做无用功。”“殿下既已制出新式农具,于国于民皆是大功。陛下,臣以为册立太子也需尽快,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李世民哭笑不得:“好你个于志宁,就这么容易被我儿收买,转眼劝到我的头上了!”
“我早便想好在十一月中册立太子,天已入寒,太子礼服厚重也不怕闷到我们承乾,省得又叫人担心。”
李承乾:…说起来他在李世民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柔弱的形象啊喂!于志宁忍笑:“臣先告退,陛下莫忘,还有孔公要为殿下请赏呢。”“去去去,得寸进尺,还真是一句都夸不得!”李世民不住摆手,笑闹过后才看向一直安静不出声的孔颖达:“孔公刊印的经书拿上来我看看。”
刚才一直沉默观察李承乾的孔颖达此时心情松快,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日不过是与李承乾在孔府畅谈一两个时辰,他便觉得小殿下是真切长大了。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孔颖达想着将手中《孝经》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翻开,李承乾好奇凑近。
猛一眼与原先通篇不断的经书没多大差别,只是细细看去才发觉文字中间有许多不占地方的符号。
孔颖达指着一句末的空心圆圈:“这意味着一句止。”说着孔颖达又引导大家目光落到一句中间之处:“此实心一点代表句中断。”
“这些最基础的句读习惯,臣思虑良久终是没有改变。”李世民若有所思:“我瞧那大雅二字旁有一竖,表这是一本书?”“嗯,除此之外为了防止误读,臣特意将人言亦或引用之言前后各画下一道横线。”
李承乾急切:“语气呢语气呢?”
孔颖达翻过几页《孝经》,一句明显是反问的话后赫然是一条类似于小于号的图案。
哎?
孔颖达想出的问号居然长这样,看着有些别扭。不过总不能要求老人家一步到位搞现代标点,而且还要考虑古代行文皆为从上往下,这个符号确实更符合当代书写习惯。李承乾一面想着一面又看下去,看到句语气偏重的话后是一个小三角。“表惊叹?”
孔颖达点头:“总归就那么些许。句末句中,书名引言,疑问惊叹,不好太过复杂。”
“臣也曾考虑是否要更详细分化,只是终究是新玩意,得一步步让众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