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讯继续往前赶,手臂上的伤口又绽开,鲜血汩汩。
“啊呀!”
转角处,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脏污小脸上缀着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珠,我见犹怜。
“阿姨!我找不到妈妈了!”
周讯心急如焚,又不忍心就这么撇开她:“你叫什么?妈妈叫什么?”
“我叫小灯。”
“我妈妈就叫妈妈。”
小灯就是那个小演员小楠,这里路宽用了小说《余震》中的剧情,女角色方登小名就叫小灯。
爱是希望,灯也是希望。
孩子的清澈纯真是永远能治愈一切的,孩子也是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周讯无能为力又不忍抛弃,只有带着小灯一起往家的方向赶。
疾行了约莫半个小时,她终于回到了三十多个小时前,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妹妹妹夫家的楼下。
“阿姨?怎么不走了?”
周讯抚着她的头:“到家了。”
“这里是你家吗?”
“对,我的家人在下面。”
周讯强忍住三十多个小时没怎么合眼的疲惫,中间也只是在军车上吃了些军粮。
她知道小嘉、妹夫、孩子就在脚下,就在眼前。
“小灯,你站在一边别动。”
周讯面无表情地四处寻了些工具,强行驱使着麻木的身体开始一砖一瓦地挪移着眼前的废墟。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了。
小灯也开始帮忙,不住地拿褴褛的袖口给周讯擦汗,又去救助站找来水和食物。
“嫂子!”
“嫂子!”
从天亮到天黑,已经摇摇欲坠要倒下的周讯蓦然回首,是几名三十八军的战士,打头的正是开车带他们回来的小安徽。
“你们?”
“这是营长妹妹家吗?”
“嗯!就在我站的这个位置,他们住在二楼。”
战士们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些什么,机灵的小安徽连忙招呼几人上前帮忙。
一个瘦弱娇小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加上五名战士,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开始挖掘生命的希望。
如果此时的镜头拉高俯瞰,这一刻,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塘山的无数角落中。
四天过去了。
再次出现在屏幕中的周讯和战士们指甲剥落,血肉模糊,只剩最后一点苦苦坚持的意志撑起一次次挥动的双手。
周讯面色可怖,颧骨耸起,双眼血红,涕泪在脸上混着烟尘的脏污。
拍摄这一段的周讯已经按照路老板的要求瘦到了几乎不到85斤,加上凌厉凄苦的妆容,看起来着实揪心得很。
“嫂子。。。”
“嫂子!”
“嫂子你不能再挖了!你坚持不了的,你看着我们挖行吗?”
小安徽似乎比周讯还要多泪,死死地拽住周讯的胳膊不撒手,后者有些无力地想要甩开他。
“这里。”
小灯在三米开外,突然表情夸张地对着大家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片残垣断壁。
“这里!我听到有人哭!”
战士们当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小安徽死死把右脸贴在断裂的水泥板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有!有声音!”
小安徽机灵,神色振奋道:“我去找连长带人来,你们先挖!”
此时距离地震当天已经快五天过去了,震中的废墟被清理了大半,无数伤员死难者都被妥善处理。
听说这里还有幸存者,附近的军民当即狂奔而至,连长经验丰富,指挥若定,开始组织有序挖掘。
周讯面色枯槁,眼看一阵风好像都能把她吹倒,被“勒令”待在一边。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效率极高,很快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婴儿的啼哭,这平凡日子里似乎让大人们烦扰的声音,此时却是最美的仙乐。
周讯挣脱了小安徽的搀扶,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哭喊:“小嘉!保强!”
连长突然下令:“好!停!下面开始徒手!”
婴孩的啼哭声减大,战士们开始赤手空拳地掘地三尺。
这时候李雪建也一瘸一拐地赶来了,他这几天也来看了女儿几次,生怕她伤心过度遭遇不测。
“先停!”
“这里已经到砖土层了,沙尘太大,万一被吹进去会呛到孩子无法呼吸。”
医学教授的经验见识还是丰富,他让人取了水来,均匀地浇在已经被锁定目标的洞口,把周边的灰尘泼湿。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屏幕上、银幕前的所有人都在热烈地期盼着,一直到小安徽拿血肉模糊的双手,搬开了最后一块水泥板。
一幅震惊世人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天空阴云笼罩,凄切的蝉鸣,黏腻的空气,到处充斥着的灰、白和血色。
在众人围拢的这一方废墟之中,周讯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无助地趴在坚硬尖锐的石板和钢筋上,伸手去触碰眼前的一家三口。
一对夫妻身体呈弓形相互依偎,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婴儿,呈三角形状构筑起一个安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