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眼神已是有些涣散,眼前发黑。
待听到脚步声,才勉强撑起几分力气,视线从赵无眠的靴子,抬眼转向他的脸。
赵无眠居高临下,俯视着萨满天,清隽面容冷峻无比,反手握鞘横在身前,将剑身送去鞘内。
他瞥了眼萨满天怀中的人皮鼓,知道萨满教的习俗,所以也知道这人皮鼓对于萨满天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并未多问,只是轻声问:
“凝血晶,我知道,但只靠外物,定然只能治标不治本……凝血晶只是辅助,你还有别的法门吧?”
萨满天瞳孔扩散,直勾勾望着赵无眠,嘴角勾了勾,“没……有……”
呼呼————
风雪中在耳边回荡,积雪落在萨满天身上,很快被血染红。
赵无眠低头沉吟,不知萨满天此话是真是假,耳边便响起萧冷月的脚步声。
萨满天移开视线,瞥向萧冷月。
他已是浑浑噩噩,眼中近乎看不清事物,只能模糊看到身影。
此刻望着萧冷月的长裙与齐腰黑发,恍惚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娘……”
他嗓音夹着血沫,低声呼唤。
嗓音太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萧冷月打量一眼萨满天后便匆匆上前,眼神沉吟思索,神情带着几分错愕茫然。
“以他的心性,我们便是将其生擒,也问不出什么,但相对的,以他的傲气,此刻死到临头,也不至于说谎……”
“难道远暮当真没有根治法子?”
赵无眠深呼一口气,安慰道:“没事,我有别的办法,交给我便是。”
萧冷月闻言回过神来,注意到赵无眠身上全是血,俏脸瞬间就白了。
她小手紧紧握着赵无眠的手掌,想摸其他地方看看伤势,又怕弄疼了赵无眠,只能克制着自己,“你,你的伤……”
“无碍。”赵无眠微微摇头。
“快去追莫惊雪吧,自从我将青玉佩纳入体内后,也如湘竹妹妹那般,对九钟有了些许感知……我知道,避世鞘就在他身上。”
萨满天虽死,但正事还没完,萧冷月只能紧咬下唇,压着心底忧虑,与赵无眠一同飞身便走。
单在松林之前,留满地足印与瘫软在血泊中的萨满天。
萨满天眼前,已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大雪落下,渐渐将他掩埋。
不知过了多久,雪中才传出一声含着几分喜意的虚弱轻语。
“娘……你来了…”
话音落下,雪中也便再无声响。
风雪依旧,呼呼作响。
“呼,呼……”
莫惊雪大口喘息,肌肤泛红,浑身冒汗,大步奔行间,白气升腾。
速度太快,雪宛若刀子,刮在脸上,竟是让他也感到几分刺痛。
很快,他的黑发,眉毛皆已泛白,脸庞似是被冻僵,冷硬无比。
这股身处大雪,纯白天地的严寒,似曾相识,让他忽的回忆起些许往事。
近五十年前,燕云。
大离开国后,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江山稳固,欣欣向荣。
一对年轻的江湖儿女,搬来燕云北地隐居。
男人的爹,乃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易将军左右副将之一,但当易将军叛出辰国,转投大离后,这光宗耀祖的头衔,渐渐也便臭不可闻。
无论在哪里,叛徒永远都会被人瞧不起。
男人的爹对此心知肚明,战事结束后,便带着一家老小隐居。
可他们放下此事,江湖却没想放过他们。
不得己,为了保全血脉,只能分家,改姓。
男人的大哥,早早便带着妻眷去了江南,换了许多姓氏,谨遵父亲教导,安稳度日。
可这男人却偏不……他从不觉得自己一家做了错事。
江山一统,百姓安康,收复失地,此乃天下大义,而非局限于对辰国一家一姓的忠诚。
何错之有?
没有做错,为何要避,为何要躲,为何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他不改姓,依旧姓莫。
他的儿子,未来也会姓莫。
他的夫人……自江湖遇见的年轻小女侠,对此毫无意见。
男人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男人被追杀,他们就一块逃,一块躲。
男人过着艰苦日子,她也一并艰苦。
她不怨天,不怨地,谁也不怨……自顾承受。
男人的执拗,让他的夫人为之着迷,却也因此让他们家惹上江湖追杀。
有些是江南一带的江湖人,为清剿叛徒。
有些,则是单纯看不惯他们的叛徒行径。
祸不及家人,在满腔愤恨下,也成了一纸空谈。
哪怕夫妇两人跑来这燕云苦寒之地,依旧有人穷追不舍。
大雪天,破庙中,小女侠诞下一子。
彼时,他们依旧在被人追杀,为了防止孩子的啼哭引来仇家。
男人为他起名‘惊雪’,结合他们的姓氏……
莫惊雪。
若是啼哭,会引来仇家,引来血光之灾。
莫惊雪果真没有啼